等杜維仲醒來，正值黃昏。
海上的天空被染成了一片絢爛的火海，海面波光粼粼，落日的余暉傾灑其上，每一道波濤都涌動著金色的光芒，似無數(shù)條金蛇在海面蜿蜒爬行。
杜維仲踏上甲板，被眼前美景折服。
“坐會兒吧”旁邊傳來林崢的聲音，他正坐在一個小小的矮木桌前賞景喝茶。
隨后，兩人在甲板上促膝長談，言語間盡是默契與暢快，從占婆國驚心動魄的經(jīng)歷，談到人生哲學(xué)，興致盎然，不知疲倦。聊到有趣時，二人笑成一團(tuán)。
杜維仲不經(jīng)意間看到林崢的臉被霞光映射得微微發(fā)紅，一雙丹鳳眼笑得瞇成兩道月牙，挺翹的小鼻襯得整張臉乖巧可愛，脫口而出道：“你長得好可愛?。 ?/p>
林崢?biāo)查g呆住，雙手無處安放，局促地揪著衣角，眼神慌亂地左顧右盼，就是不敢在杜維仲身上多停留一秒。
杜維仲見狀，哈哈哈大笑道：“不至于吧，我又不是個姑娘！你現(xiàn)在活脫脫一副青澀少年被戳中心事的模樣！你這個樣子，一定特別招成熟大姐姐喜歡。你說實(shí)話，家里給你安排親事了嗎？”
“我爹從不強(qiáng)迫我！”林崢半笑半斥。轉(zhuǎn)念又嘴角微微上揚(yáng)，勾勒出一抹狡黠的弧度，眼神中閃過一絲促狹的光，輕聲問道：“你呢？你家里給你議親了嗎？”
“可能還沒吧……”杜維仲穿越過來之后，就遇到各種事情，一時間并沒有關(guān)注這個事情，所以只能遲疑道。
林崢輕輕一笑，不再多說。
航行去羅槲的第二天，除了杜維仲，其他人因?yàn)榘采裣愕木壒剩际浅粤司退?，昏昏沉沉。杜維仲百無聊賴，在船上四處走動，聽到幾個船員正在閑談。
“聽說前段時間去爪瓦國的一隊(duì)船遇到大風(fēng)浪，一半的船被淹了，沒一會就沉了，死了不少人，太慘了！”
“我也聽說了，就算有的船沒沉，但里面運(yùn)的絲綢都被泡水了，根本賣不起價，白白辛苦出海跑一趟。”
“這海上的營生真是難做……”
“我有一個想法，不知道管不管用。我想在船底隔出幾個互不相通的艙，這樣一來，就算撞到礁石，船破一兩個洞，導(dǎo)致一兩個船艙漏水，也不會流進(jìn)其他船艙，修補(bǔ)的時候，船還能靠其他艙的浮力繼續(xù)走。不會像現(xiàn)在，船的一個地方漏水，水就會流遍所有地方，船員很都會被淹死。而且隔艙作為船殼板彎曲的支撐點(diǎn)，也能大大提高船身的堅(jiān)實(shí)度?！?/p>
“師傅頭，你說的這些，我們這些粗人可聽不懂，反正就是覺得沒譜。”
“是啊，師傅頭，你可是林家主持造船的工匠，林老爺這次讓你一同上船，就是想讓你好好研究如何精進(jìn)技術(shù)，你可不能不著調(diào)！別拿我們的命開玩笑！”
“唉，既然你們都這么說，那我……還是算了吧……”
杜維仲站出來道：“很多偉大的創(chuàng)造，起初都是不被理解的！師傅頭，我支持你！我?guī)湍惝媹D驗(yàn)證一番?！?/p>
接下來的兩天里，杜維仲和林家造船師傅頭沒日沒夜的鉆研、討論、制圖。終于在第三天下午，杜維仲拿出了兩張圖紙，完完整整地把師傅頭的設(shè)想畫出來，并結(jié)合在現(xiàn)代學(xué)到的力學(xué)知識，進(jìn)行了改良優(yōu)化。第一張圖是水密隔艙船的行線圖，有行寬、行深，有船體的橫剖面、縱剖面。第二張圖是建水密隔艙船的步驟示意圖，有定龍骨，安矮梁、梁佃、牛頭，釘?shù)装?、走馬、水蛇，艌縫，立桅桿、豎帆裝。
林崢細(xì)細(xì)端詳，嘴唇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，繼而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，激動道：“甚妙！這種多個隔艙的設(shè)計(jì)，不僅更安全，還能讓我們把貨物分類放在不同的艙里，便于快速拿取。另外，貨物也不會在一個大船艙里晃來晃去地移動，讓我們的貨減少磕碰，我以后就敢多運(yùn)點(diǎn)瓷器出海了！等回了全州，您就帶人趕緊制一艘出來?！?/p>
師傅頭嘿嘿笑道：“多虧了小杜兄弟。是他鼓勵我不放棄，幫我修改完善，還繪制出了如此詳盡的圖紙，真是我的貴人！”
杜維仲拱手謙虛道：“哪里哪里，都是您老的匠心獨(dú)具?！?/p>
林崢臉上微微泛起一層紅暈，抿嘴笑道：“他豈止是你的貴人！”
“快到羅槲國碼頭了?！币幻瑔T眺望道。
林崢頷首，派人去把季青、上官寶珠、賀氏兩兄弟叫醒，并端去醒神的薄荷藥水。見眾人醒來，站在甲板上，馬堯道：“在下給各位講講這羅槲國的情況。羅槲在占婆國西南面，面積不大，和占婆國類似，和我們一個州差不多，但十分富饒，物產(chǎn)豐富。全民崇尚佛教，擅長紡織。官員多戴銳頂金帽，嵌著珠寶，穿絨緞、錦繡短布衣。百姓中，婦人穿戴鮮艷，頭戴金銀、珍珠簪釵，上衣披五色花布，下衣穿五彩織金長裙，腳履紅布鞋。男子白布纏頭，穿短衣、長褲，以嵌珠為美?！?/p>
“嵌珠？在哪里嵌？”季青好奇極了，插嘴問。
馬堯干笑幾聲，下意識地快速瞟了一眼上官寶珠，干咳一聲接著道：“哦哦哦，那里最有意思的是重女輕男，家里有什么事都是婦人做主，就連國王也要聽從王后的?！?/p>
“竟還有這樣男女顛倒的地方！”上官寶珠叫道。
話音剛落，賀老五指著海面大聲道：“快看，海上飄著一具尸體！”
眾人向他手指地方看去。馬堯道：“大家莫慌，這是羅槲特有的死葬之禮，他們將水銀灌入死者腹內(nèi)，抬到海邊沙灘上，等大鳥來啄食，等到只剩下骨頭，家人就會把骨頭丟進(jìn)海里。偶爾，會出現(xiàn)無家人朋友認(rèn)領(lǐng)的尸體，地方官員就把尸體拋在沙灘上，一走了之。如果遇到漲潮，尸體就會飄到海面上。所以這具尸體就是沒人認(rèn)領(lǐng)的?！?/p>
“哎呀！那個尸體穿的是我們大棠的長袍！”季青大喊。
一個念頭飛快從杜維仲腦海中閃過“該不會是父親！”瞬間，他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，每跳動一下都伴隨著尖銳的疼痛。
林崢看出他的擔(dān)心，下令讓船員加快速度靠近那具尸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