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維仲瞳孔一震，脫口而出：“萬萬不可，我還有父親要尋?！苯又迅赣H杜步濤被拐的經(jīng)過細(xì)細(xì)說來。其實不止是要尋父親，他還一心惦念著柳素雪，母親也還在全州，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留在占婆國。
“父母恩重難報，人若是不報父母恩，那真是豬狗不如。既然你還有尋父重任，我自然不能阻攔?？磥砦抑荒芰硪捤肆恕恢捎修k法能讓你時常來到占婆國，幫我培養(yǎng)接班人？”國王仍是不想放棄杜維仲。
“杜維仲不一定能常來，但是林崢常常來南洋做買賣，要想路過你們占婆國也不難，”季青搶答。
“是啊，如果有什么問題，可以通過林崢給我?guī)牛冶刂獰o不言，言無不盡?！倍啪S仲道。
國王微笑點點頭，擺手示意西蘇里到身邊，二人低語一陣。西蘇里道：“一來為了答謝各位的救命、救國之恩，二來為了讓林崢公子來往送信不白跑，國王決定讓全國碼頭的對外生意都由林崢包攬?！?/p>
林崢心跳如鼓擂，差點就要歡呼出聲，雙手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起來，趕忙頭如搗蒜應(yīng)道：“多謝，我必及時傳信，絕不耽誤！”暗想：“占婆國盛產(chǎn)象牙、犀牛角，這些在大棠國都是重金難求的寶貝，今后都由我們林家包攬！太好了！真是一筆源源不絕的大生意！我要立即傳信給父親，由父親親自來談細(xì)節(jié)?！辈挥赊D(zhuǎn)頭一臉感激地看著杜維仲。
當(dāng)晚，國王準(zhǔn)備了豐盛的慶功宴?？紤]到杜維仲等人是外邦人，所以專門安排各種特色餐食，雞肉米粉、蛋煎糕、木瓜牛肉堡、香草烤肉卷、椰子酒，以及各式海鮮。
席間，國王和西蘇里拉著杜維仲，請教他此次戰(zhàn)役的布局考慮。
“杜兄，你怎么知道逃兵從碼頭跳海后，坎代和王志不會讓精銳士兵去追他們？”
“因為坎代的精銳士兵都穿著鐵甲。那種鐵甲是從大棠買來的，你們可能不清楚，一件鐵甲有三、四十斤，穿著入水的話，會直接沉入海里，很難浮上水面。”
“那如果他們先脫了鐵甲，再跳入海里呢？”
“那個鐵甲的穿脫，可不是一眨眼就能完成的。鐵甲分為披膊、胸甲、背甲，光是扣帶就有十多處，等他們脫下來，逃跑的百姓早就游遠(yuǎn)了?！?/p>
“哦……原來如此。還有，杜兄用蜜蜂趕走大象，讓高僧誦經(jīng)趕走士兵，都妙極了！我們應(yīng)該封你為‘戰(zhàn)神’！給你立一座雕像！”
在一旁吃得滿臉油光的季青放下螃蟹腿，打著飽嗝笑道：“哎喲！西蘇里，你還有閑心想著加封杜兄！你就不管那些鐵甲和刀劍了嗎？你現(xiàn)在不是應(yīng)該趕緊派人去把那些都收來，占為己有嗎？你難道就不擔(dān)心這些裝備落入壞人手里，過幾天又叛亂了嗎？”
馬堯在翻譯這段話時，覺得季青多少有點諷刺西蘇里，便翻譯得委婉些，把反問句改成了委婉的建議句。
即便如此，西蘇里聽了之后，反應(yīng)還是很大，他瞳孔驀然縮緊，“嚯”的站起來，轉(zhuǎn)頭對國王說：“屬下這就去把鐵甲、刀劍收回來！”接著頭也不回地跑出大殿。
上官寶珠從小在長安長大，在全州也只呆了一兩個月，因為上官海平不圖口舌新鮮，府上吃食都以長安口味為主，所以她至今還沒吃過海鮮。這次在席間，才首次品嘗鮮嫩肥美的蝦肉、豐腴綿密的蟹黃，令她連連稱贊。賀氏兩兄弟顧不上自己吃，站在她旁邊，手忙腳亂地給她剝蝦殼、取蟹黃。
季青心里為賀氏兩兄弟抱不平，調(diào)侃上官寶珠道：“他們倆一路上辛辛苦苦保護(hù)我們，今天又在大殿里發(fā)揮了最最關(guān)鍵的作用，你就獎賞他們給你當(dāng)剝殼大丫鬟嗎？”
說到賀氏兩兄弟，杜維仲不禁認(rèn)真打量一遍，暗想：“今天在大殿上，才發(fā)現(xiàn)他們二人身手極高，而他們不過是上官別府上的家丁，那么這個上官家真是不容小覷?！?/p>
上官寶珠羞赧一笑，圓圓的眼睛一轉(zhuǎn)，咯咯笑道：“他們都是我海明大哥哥手里的虎賁軍，不怕苦、不怕累，才不像你這般斤斤計較?！?/p>
賀氏兩兄弟頓時臉色嚴(yán)肅，眼中原本的輕松笑意瞬間消散，雙唇也不自覺地抿成一條直線。
“啊！你家大哥膽子真大！他身為兵部司員外郎，居然敢把虎賁軍挪為家仆使喚！”季青大叫。
上官寶珠這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給家里惹禍了，支支吾吾地不知所措。
周遭的空氣似乎都跟著變得凝重起來。
“快吃、快吃吧！對了，林崢跑哪去了？”杜維仲趕忙打岔，緩和氣氛。
林崢常年往返南洋，覺得這里各國的食物都大同小異，隨便吃兩口就早早離席。去廚房帶了幾只烤雞，拿去碼頭，和兩艘船的船員同樂。飽餐后，他安排兩名資歷深的船員，連夜乘小船回全州，報信給父親，讓父親盡快來占婆國，與國王詳談碼頭貿(mào)易。他本來打算回王城去睡，又怕被季青等人拉著喝酒，便留在船上睡去。
宴席持續(xù)到深夜，眾人才盡興回房睡去。
次日清晨，林崢已經(jīng)在王城大殿坐著等大家起床出發(fā)去羅槲國。等到快午時，只有賀氏兩兄弟起了。林崢不耐煩極了，皺眉問：“他們怎么還不起？昨晚喝了多少？”
賀老五拱手道：“林兄弟莫怪，昨晚半夜，我家小姐突發(fā)紅疹，皮膚瘙癢難忍，大家都起來照顧，好在當(dāng)?shù)卮蠓蚩戳耍f只是不適應(yīng)海鮮，吃了藥，搽了藥，快到天亮才入睡?！?/p>
林崢又是同情上官寶珠，又是慶幸自己昨晚沒回來，要不然也要被折騰一晚上。他甚至想象到上官寶珠哭著喊著折騰杜維仲的樣子，不禁噗嗤一笑。
直到中午，眾人才洗漱、飯畢。國王帶著諸多高官到碼頭送別。臨行前，國王遞給杜維仲一封信道：“我與羅槲國國王素有往來，兩國和平相處多年。我寫了封介紹信，說你是我的國師，請他顧念和我相交多年的情面上，多多照應(yīng)你?！?/p>
辭別國王和西蘇里等人后。杜維仲一行人剛登上船，上官寶珠就湊到杜維仲身旁，嚷嚷著要他給自己搽藥，舉著藥瓶，嬌滴滴道：“其他地方我都夠得著，唯獨手，不方便搽……”
賀家兩兄弟明白自家小姐是故意要黏著杜維仲，不便多話，默默繞開。
此時，季青本來正津津有味的看船員們轉(zhuǎn)風(fēng)帆，后背突然被林崢胳膊輕輕一杵。又聽林崢道：“這甲板怎么有點滑……”季青正要低頭看甲板，林崢又道：“你說要不要喊杜維仲一同來商量在羅槲國的安排？”
季青抬頭看向杜維仲，見上官寶珠正纏著他，他一臉勉強地推脫道：“用左手給右手搽，右手再給左手搽就行，你自己可以的?！奔厩嗳炭〔唤?，大叫：“杜兄快來！快來啊！有要事和你商量！”
杜維仲會心一笑，用手臂輕輕擋開上官寶珠，趕緊小跑到季青和林崢身邊。
季青和杜維仲相視一笑，前者道：“說吧，林兄！”
林崢俏皮一笑，轉(zhuǎn)身離去，丟下一句：“還有三天才到羅槲，急什么？”
“你剛剛明明說……不對，你耍我是不是！”季青一愣，看著他跳走的背影，哇哇大嚷。
船在海上平穩(wěn)航行。太陽高懸在空中，灑下金色的光輝，在海面上閃爍著無數(shù)細(xì)碎的光芒。偶爾有幾只潔白的海鷗掠過船頭，發(fā)出尖銳的鳴叫聲在空曠的大海上回蕩。
杜維仲等人在甲板上待久了，迷迷糊糊地又困了，分別回到船艙內(nèi)房間睡去。
一名老船員在林崢耳旁低聲問：“這次還要吹安神香嗎？”
林崢想了想，道：“要吹。讓他們和去占婆國的路上一樣，都安安靜靜的睡過去，免得嘰嘰呱呱的一路。給他們醒神的藥水準(zhǔn)備好就行。等等！杜維仲的那間房，不吹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