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但是,我怎么記得,諸葛、咳、汝陰侯根本沒有結義過這一說?!?/p>
在狗兒嚴厲的目光中,諸葛琮還是勉為其難改了口。
“怎么可能呢!”
狗兒不高興了,“戲文里這樣寫、說書的也這么說。汝陰侯肯定跟人結義過!”
諸葛琮試圖捍衛(wèi)自己的身后名:“但是,汝陰侯他是個文士,只能被【效忠】,不能【結義】?!?/p>
“更何況張子辰、額、張將軍他們都只是他的部將,除卻戰(zhàn)事上的合作外并無太多私交,關系也不好,怎么可能結義呢?”
狗兒不聽。
“郎君,你從哪兒得的野史,怎么這樣胡說八道!”
諸葛琮沒話說了。
印章在他腦子里嘎嘎亂叫,笑聲震天,將他腦瓜子弄得嗡嗡的。
好在狗兒的兩個哥哥一個爹回來得及時,將諸葛琮從尷尬境地中解救出來。
*
狗兒家今天的晚飯是加了肉末的糙米稀粥。
肉末來自諸葛琮給的肉干,狗兒媽將它們細致地切碎拌進飯里,直吃的狗兒兩眼放光。
開始時,顧及郎君們常有的“食不言”規(guī)矩,餐桌上一片沉默。
直到狗兒開始大聲贊美這粥并得到諸葛琮的贊同后,幾個大人這才打開話匣子。
狗兒爹叫陳老峰,狗兒媽叫王美蓮。狗兒大哥叫陳虎,二哥叫陳狼。
陳老峰吸溜著粥。
這老實漢子不經(jīng)常開口,只聽著自己兒子跟諸葛琮聊天。
直到諸葛琮表露出想要找工作的意圖,他才用沙啞的聲音說:“聽說郡府正在招書吏,郎君是個文心文士,若是去參選,定是手到擒來?!?/p>
這男子雖長得五大六粗,但說話卻很有條理,甚至還能用上幾句成語。
諸葛琮將粥碗放在桌上。
雖身著粗衣,但周身高華的氣質(zhì)卻是遮掩不住。他本身又膚色極白、發(fā)色極黑,此刻安靜地用那雙深沉的黑瞳望過來,頓叫人心頭一寒。
陳老峰很熟悉這樣的眼神,也不怎么害怕。
——他也是參戰(zhàn)過的老兵,在死人堆里鉆來鉆去,早就練出了一副鐵膽子。
他只是奇怪,這小郎君看著只有十五六歲模樣,難不成他也上過戰(zhàn)場殺過人?
還好,這小郎君似乎終于發(fā)覺自己眼神問題,緩緩垂下了眼睛,再抬頭時,那雙黑瞳已經(jīng)變得柔軟溫和。
“既然如此,我便去試試運氣吧。多謝陳叔?!?/p>
陳老峰點點頭。
*
印章:【書吏、嘖。】
愉快地結束晚餐,與好客的鄰居一家告別,諸葛琮便懶洋洋臥在了床上,一邊翻著隨手買的話本子,一邊說道:
【書吏有什么不好?我記得,以前師湘手底下的書吏私下里聊天,都說自己清閑又掙錢。這樣努力幾個月,應該就能把算命工具給湊齊了?!?/p>
印章艱難地在床褥間打個滾,離這坨咸魚遠遠的。
【比起這個,現(xiàn)在最要緊的,還是統(tǒng)計一下那些地方去不得?!?/p>
諸葛琮死前半個月,主公就已經(jīng)陸陸續(xù)續(xù)把同事們的封地、職位都統(tǒng)計明白了。
現(xiàn)在只需要回憶一下認得他、見過他幼時模樣的同僚,以后若是出門玩就避開。
【張子辰、師文然、崔明臺……還有我?guī)讉€師兄,司馬公義、荀奉禮、荀子明、師伯言……啊,還有幾個跟我有過文氣連接但沒有投效……】
【我看看,清河、太原、漁陽、淮南、山陽、汝南還有汝陰……很好,哪兒都去不得了?!?/p>
諸葛琮將被子蒙在臉上。
【小白,咱們就在東萊周邊終老吧?!?/p>
印章不屑:【沒出息的東西?!?/p>
【上輩子夠出息了,這輩子我就要懶散。嘻嘻?!?/p>
【不嘻嘻?!?/p>
……
千里之外的雒陽。
天子劉禹疲憊地揉了揉眉心,看向下位坐著的幾個老下屬。
“匈奴人近來又有些不老實。諸位軍師可有什么妙計?”
雖說已經(jīng)天下一統(tǒng),他帳下軍師也各自有了正經(jīng)的高官之位??伤€是習慣稱呼他們?yōu)樽约旱能妿?,正如同他們有時也會喚他主公、明公。
坐在最前列的男子柔和一笑。
他相貌很是出眾,長眉入鬢、膚如白玉,桃花眼氤氳多情,五官清雋奪目,即使穿著深紅色的官服,也遮不住滿身的書卷氣。
劉禹點了點他:“伯言可有計策?”
師伯言、也就是師湘抬眼笑:“對付他們需要什么計策?臣記得,張子辰就在太原,讓他順道宰了便是?!?/p>
劉禹開始頭疼。
師伯言這廝,年紀越大就越激進……現(xiàn)在王朝將立,百廢俱興,哪里有再打仗的余裕?
他無視掉師湘的發(fā)言,轉(zhuǎn)向自己右邊沉默的身影。
“奉禮,你看如何?”
荀清面容嚴肅,氣質(zhì)冷冽。整個人如同一臺精密的儀器、全身上下寫滿了一絲不茍。
“臣以為,可以命張將軍輕騎出關,匈奴男子就地坑殺、匈奴女子則賣至關內(nèi)為奴為婢。長此以往,匈奴百年之內(nèi)便再無不臣之心?!?/p>
哎,種族屠殺啊,太激進了。
劉禹揉了揉太陽穴,又看向下一位。這位倒是一貫保守老成,喜歡和平主義發(fā)育。
“公義,你呢?你怎么看?”
司馬謙溫柔一笑:“臣愿親自帶兵出征,殺匈奴片甲不留?!?/p>
師湘、荀清都轉(zhuǎn)頭看他。
劉禹手指顫抖。
怎、怎么保守派變得最激進了?整天喊打喊殺的,還是不是他的好謀士好伙伴了?
“哼?!?/p>
遠處坐著的文士哼笑一聲,看向無語哽咽的劉禹。
“主公,還是不要問他們了。這群豫州的家伙,一聽到匈奴人就恨不得撲上去咬……”
“不妨聽臣一言?”
說到最后,這文士嘻嘻笑起來。
他也生的陰沉沉的,五官雖精致耐看,氣質(zhì)也出挑,但怎么看都不像個好人。
師湘、荀清、司馬謙默默看著他。
劉禹捂著腦袋,揮揮手。
“公和,說說看?!?/p>
邊宴瞇著眼睛,慢條斯理打量著席上諸君,鳳眼中滿是不懷好意。
“依臣看,不如采用汝陰舊策,分而化之、利而誘之、游而擊之……如何?”
“汝陰”二字一出,天子書房頓時陷入一片寂靜。
曾俞坐在偏席,輕輕嘆了口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