盧月把知府趙立夫到請衙門里，查驗(yàn)嫌犯身份。
他指著柳長風(fēng)的左臉。
“府臺老爺，淫賊臉上的胎記……是否栩栩如生？”
趙立夫是個不茍言笑的面癱胖子。
一張臉板的，就像是出門的時候把表情落家里了似的。
此刻見了柳長風(fēng)，也忍不住眉開眼笑，一連說了三個“好”字。
盧月見趙立夫心情不錯，趕忙在自己大腿上狠掐了一把，眼淚汪汪地哭訴道：
“趙大人，此獠端的是兇悍無比，身上帶著種種毒鏢暗器，捕快們?yōu)榱俗ニ?，中刀、中箭者過半。
我這個當(dāng)父母官的，心里頭疼??！
有好幾次，明明差點(diǎn)將罪犯拿下，又因?yàn)闆]有好馬，被罪犯給逃了，以至于功虧一簣。
下官俸祿微薄，沒錢給捕快配馬，只能在心里干著急?！?/p>
盧月頗有幾分演戲的天賦，情緒、表情、語氣都很到位。
說到后來，好像連他自己都相信了，那叫一個聲淚俱下。
趙立夫來回走了兩步，聞到縣衙里的確飄散著一股子藥味。
其實(shí)是那捕快們天天挨板子，抹在屁股上的膏藥。
又看到泰興縣捕快里還有沈墨這么瘦弱的，頓時生出幾分憐憫。
“放心吧，該給你的好處和嘉獎一樣都不會少的?！?/p>
他一邊說著，一邊叫人拿出一百兩大明寶鈔給盧月。
“還想要些什么，說吧?！?/p>
盧月立刻換上笑臉。
“也沒別的，只求上官給我們撥幾十把快刀，再給些馬匹什么的……”
趙立夫胡子都差點(diǎn)被他自己扯掉了。
“你口氣可真不??！”
“要刀也就算了，還想要馬？”
“揚(yáng)州府滿打滿算，也只有二十名配馬的捕快?！?/p>
“你一個小小的泰興縣，也想給捕快配馬？
盧月陪笑道：“一匹，一匹也行?！?/p>
“一匹都沒有，我可以批給你十個帶刀捕快名額，人選你自己看著辦?！?/p>
盧月急忙拱手：“多謝上官，那馬……”
趙立夫從懷里拿出一封公文。
“別說我沒給你機(jī)會，朝廷深感近年來長江一帶賊寇猖獗，所以發(fā)下文書，要求長江沿岸州府重點(diǎn)治理江上賊患。
刑部官長說了，由于水賊流竄性大，特允許州府之間在江上跨界緝捕。
各州府哪個抓賊最多，便能得到最多的獎賞。
想要馬是吧，自己憑本事去換?！?/p>
趙立夫說著，叫盧月自己去看公文。
盧月接過來一看，頓時倒吸一口涼氣！
以京城所在的應(yīng)天府為界。
長江下游這邊有揚(yáng)州府、鎮(zhèn)江府、蘇州府、常州府，近四十個州縣全部參與此次重點(diǎn)治理行動。
上面寫著抓賊匪十名，獎快馬一匹，刀一柄。
抓賊匪百名，獎快船一艘，弓五張。
抓賊匪最多者，官升一品！
這只是對管理者的獎勵。
畢竟官老爺們不能親自動手抓賊，所以公文下面還有對捕快們的獎賞制度。
抓一個賊匪，賞銀百錢。
十個賊匪就是一兩銀子。
這對于捕快們來說，已經(jīng)是十分豐厚的獎賞了。
等于是干著本職工作，還有獎金可以拿。
盧月看得冷汗都下來了。
“官長，這可真是一次大動作??！不知道此次行動為期多久？”
趙立夫面無表情地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然后壓低了聲音說道：
“你我都是青田出來的同鄉(xiāng)，本官附贈你一個內(nèi)部消息。
當(dāng)今圣上微服游覽長江，一件隨身攜帶的皇后遺物被賊偷了。
所以天子震怒，將此賊列為欽犯，這才有了這次緝捕行動。
也就是說，什么時候找到皇后娘娘的遺物，什么時候才算完。
此事萬萬不可聲張，否則有損皇家威儀，你我只需小心留意便是?！?/p>
盧月聽到這個消息，頓時全身的血都燒起來了！
誰要是能找到這件東西，豈不是一步登天，直接進(jìn)入到天子的眼睛里。
“多謝知府大人提攜，下官感激不盡。敢問那件遺物究竟是什么？”
趙立夫瞇著眼睛，僵硬地動了動嘴角。
盧月急忙解釋道：“下官問的這么清楚，不也是為了上官您嘛。下官對天發(fā)誓，若是尋到皇家遺物，一定第一時間將其送到府上?！?/p>
趙立夫這才滿意地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附在盧月耳邊小聲告訴了他，是一把犀牛角的梳子。
盧月只感覺口干舌燥，恨不得現(xiàn)在就把趙立夫送走，然后立刻安排人去長江上撈前程。
趙立夫哪能不知道盧月的心思，一盆冷水就澆的他透心涼。
長江沿岸的賊匪拿起刀是匪，抄起漁網(wǎng)就是民。
難處不在于怎么抓住他們，而是怎么把賊匪從民眾中辨認(rèn)出來。
盧月聽了這話，滿腔熱血瞬間降至冰點(diǎn)。
是啊，要是賊那么好抓，哪會猖獗成現(xiàn)在這樣，連皇上的東西都被偷了。
盧月送走了趙立夫，就立刻召集全班捕快。
他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朝廷公文的內(nèi)容，然后將捕快分為了兩隊(duì)。
一隊(duì)乘船去江上緝捕，另一隊(duì)脫下公服，著便裝留在陸地上搜捕上岸的水賊。
沈墨由于身子瘦弱，被安排到了岸上這一隊(duì)里。
免得他乘船的時候被大風(fēng)吹下去，還得費(fèi)力氣撈他。
接著又將三班衙役的另外兩班，也就是負(fù)責(zé)喊“威…武…”打板子的皂班，以及管雜事和后勤的壯班全都找來，配合捕快們抓賊。
盧月最后還自掏腰包，為每一位捕快招募了兩名快手，相當(dāng)于輔警。
顯然是為了這次魚躍龍門的機(jī)會，豁出去了。
“諸位，到了該你們出力的時候了?！?/p>
“本官宣布，但凡緝捕一名賊匪，除了朝廷那份賞銀，本官這里另有一份犒賞，也是每個賊匪百錢。”
捕快們頓時歡呼雀躍，一個個摩拳擦掌，急不可耐。
“沈墨！”
沈墨聽到縣尊老爺叫他，急忙出列。
盧月笑呵呵地將一百兩大明寶鈔塞到他手里，又拉著他的手說道：
“本官這次全靠你才保住了烏紗帽，接下來更需要你多多出力。
這樣，你不是喜歡馬嗎。本官有一匹自用的青州馬，便送…額先借給你了?！?/p>
盧月悄悄抹眼淚，清官也有清官的難處啊，想調(diào)動屬下積極性都沒有本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