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口小口地扒拉著碗里幾乎沒幾粒米的稀粥，肩膀微微縮著，像一片隨時會被風(fēng)吹走的枯葉。

“爸，我沒頂撞他。”我放下筷子，抬起頭，迎上他那雙渾濁卻銳利的眼睛。

油燈的微光在他臉上跳動，映得他的表情更加陰晴不定。“是他先說我作弊，

還帶著人圍著我罵。我只是……講道理。”我的聲音很平靜，

努力控制著不讓一絲顫抖泄露出來?！爸v道理？”周大強嗤笑一聲，嘴角向下撇著，

露出被劣質(zhì)煙葉熏黃的牙齒，“你一個丫頭片子，跟人家男娃子講什么道理？人家是男丁，

是家里的頂梁柱！將來是要考大學(xué)光宗耀祖的！你算個什么東西？嗯？你跟他頂嘴，

就是打王嬸的臉！就是打咱老周家的臉！”他的聲音陡然拔高，

帶著酒氣和一種根深蒂固的暴戾，手里的筷子“啪”地一聲重重拍在桌子上，

碗碟都跟著跳了一下。我媽嚇得肩膀猛地一抖，頭埋得更低了，幾乎要埋進碗里。

那聲脆響像鞭子抽在空氣里，前世樓梯轉(zhuǎn)角那冰冷的觸感和劇烈的疼痛瞬間攫住了我。

我的后背瞬間繃緊，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，下意識地往后縮了一下。

這個細微的動作沒能逃過周大強的眼睛。他盯著我，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，在我臉上刮過。

他拿起桌上的空酒杯，在手里慢慢轉(zhuǎn)著，粗糙的手指摩挲著杯沿，發(fā)出令人牙酸的細微聲響。

半晌，他才從鼻腔里重重哼出一聲，那聲音沉悶得像塊石頭砸在地上：“念書？哼！

念出花來也是個賠錢貨！給老子安分點！再敢惹事，仔細你的皮！”他不再看我，抓起酒瓶，

給自己倒了小半杯劣質(zhì)的散裝白酒，仰頭灌了一口，喉結(jié)劇烈地滾動著，發(fā)出咕咚一聲。

辛辣的酒氣在狹小的屋子里彌漫開來，混合著土豆絲的焦糊味，令人窒息。

我媽依舊無聲地喝著粥，屋子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聲和筷子偶爾碰到碗邊的輕響。

我默默低下頭，看著碗里稀薄的粥湯，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。胃里像塞滿了冰冷的石頭，

沉甸甸地往下墜。但另一種更冷、更硬的東西，卻在心底深處悄然凝結(jié)。<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