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帶一絲人間的煙火氣。他緩緩轉過頭，視線在我臉上停留片刻，那目光很深，

像要穿透我這層完美的“玉魄”外殼，看到里面的什么。最終，

那目光落在我懷中抱著的、那張通體漆黑、觸手生涼的焦尾琴上?！班??！彼麘艘宦?，

嗓音低沉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沙啞，“老規(guī)矩?！笔褴帍氐装察o下來。

我盤膝坐在他對面的錦墊上，冰涼的琴身橫在膝頭。指尖撫過緊繃的冰弦，

那觸感是熟悉的、毫無溫度的堅硬。不需要看譜，不需要醞釀，

那支曲子早已隨著發(fā)條冰冷的驅(qū)動，刻進了這具軀體的每一寸骨骼和肌肉纖維里。指尖撥動。

錚——第一個音落下，清冷孤絕，如同寒潭深處投入一顆石子，漣漪無聲擴散開去，

瞬間攫住了這方寸間的所有空氣?！赌奚延鹨虑贰Ｊ饕丫玫慕^響。曲調(diào)繁復奇崛，

時而如飛雪回風，清冷空靈，似有仙子凌波微步；時而又急轉直下，金戈鐵馬之聲隱隱，

透出大廈將傾的危殆與蒼涼。每一個轉折，每一個細微的顫音，

都要求演奏者擁有非人的精準與力量。這正是我存在的意義。我的手指在弦上翻飛跳躍，

快得只能看見一片模糊的虛影，每一次勾、挑、抹、拂都精準到毫巔，

完美復刻著每一個音符應有的力度與韻味。發(fā)條提供著永不枯竭的動力，

支撐著這具“人偶”完成凡俗肉體無法企及的技藝。琴音流淌，時而如昆山玉碎，

時而如鳳凰清鳴，在這寂靜的室內(nèi)盤旋、繚繞，構筑出一個盛大而虛幻的空中樓閣。

他閉著眼，身體隨著琴音的起伏而微微晃動。指節(jié)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蜷曲著，

在竹榻邊緣輕輕叩擊，應和著某個無聲的節(jié)拍。燭光在他清瘦的側臉上投下深深淺淺的陰影，

那緊抿的唇線，微蹙的眉心，泄露出一種沉溺于無邊舊夢的脆弱與痛楚。這痛楚如此真實，

與他平日里的疏離淡漠判若兩人。三年了。整整三年，一千多個夜晚。他只點我，

只聽這一曲。重復，再重復。仿佛這曲子本身，就是一座他無法掙脫的囚籠，

一個他必須夜夜重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