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被戀愛了
就這么……屠城了？
當上帝宣布狼人勝利，原本繃著臉賣力演好人的周知知沒能立刻出戲，臉上仍然維持著沉思的、糾結(jié)的表情。
身旁臭屁的某人拿起面具，掂了兩下，瞄她一眼：“回魂了，姑奶奶。”
……姑奶奶？
這些天她的輩分可是蹭蹭的往上漲?。∈遣皇沁^年的時候，他和Lynn還要來給她拜個早年討紅包啊？
周知知刷的拉下臉：“注意你的措辭！”
鹿然淡笑著，面無愧色地“哦”了一聲，繼續(xù)把玩著手中的面具。
周知知一哽，這人……怕是每天臉皮都得多厚一寸吧，以現(xiàn)在這個速度，明年就可以砌摩天大廈了。
不想理他，周知知環(huán)視全場，發(fā)現(xiàn)除了他倆，所有人都在激烈地復(fù)著盤。
數(shù)摸到預(yù)言家的嘉賓最激動，一直在吐槽女巫牌玩得差，聽著他連珠炮似的分析，周知知還蠻能體諒他的心情的，因為這一局好人輸?shù)脤嵲谔y看了。
第一天鹿然悍跳查殺平民璐璐出局；
當晚狼人落刀一張平民，女巫毒錯真預(yù)言家；
連續(xù)出局三個好人，第二天白天，場上四狼俱在，輕松抗推一張站對邊的平民；
狼隊完美屠城。
作為第一天直接抗推在桌面的好人牌，璐璐氣得臉色緋紅，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氣鼓鼓地盯著鹿然——
全場八張好人牌，他偏偏選了自己作為悍跳查殺對象，要她不多想都難。
還好被罵的最慘的女巫牌是個出了名的好脾氣主播，愿意主動背鍋，大家的情緒才稍稍得到了安撫。
考慮到立刻錄下一局大家很容易把這局的情緒帶入，鄒游宣布先休息十五分鐘再繼續(xù)錄制。
眾人收到指示，去休息的去休息，去補妝的去補妝。
唯有璐璐，氣勢洶洶地朝鹿然走過來。
周知知起身準備溜，剛邁出一小步，就被一只手拽住了裙擺。
試著掙了一下，沒掙脫。
鹿然微微仰起頭，目光灼灼：“狼人一生一起走，誰先溜了誰是狗?！?/p>
周知知：“……”
到底誰比誰入戲更多?。?/p>
不情不愿地坐回座位，周知知視死如歸地看向璐璐，屏息等待著暴風(fēng)雨的降臨。
然而璐璐走過來，說的第一句卻是：“你有女朋友了？”
周知知：“……”
能不能按套路出一次牌？她這種配戲演員看著很累的。
鹿然皺眉，反問她：“你還覺得我上次是故意的？”
意識到在場的工作人員都在裝不經(jīng)意地往這邊瞟，璐璐撇撇嘴，不太高興地說：“也沒有吧，就當時的確很生氣……”
“那微博的事？”
“我不是跟朱迪姐解釋過了嗎，喝多了，一時沖動……”說到一半，璐璐意識到不對，明明是過來質(zhì)問他的，怎么氣勢反倒被他壓過去了？
頓了頓，她提高了聲調(diào)：“我想說的是，今天你是什么意思？既然周副導(dǎo)和你沒關(guān)系，上次的事情我也接受是一場誤會。但這次，為什么偏偏是我？全場八張好人牌，你非要我這么難看，第一天就出在臺面上嗎？怎么樣，解釋一下吧，是不是故意的？”
她一口氣說完不帶停頓，周知知愣住了，知道她偶像包袱重，沒想到這么重。
面向全網(wǎng)的綜藝節(jié)目，如果在游戲中表現(xiàn)欠佳，肯定避免不了被彈幕噴，嘉賓們或多或少有壓力可以理解，但她計較到這個份兒上，周知知只能說……嘆為觀止。
聽罷璐璐的話，一旁偷偷交頭接耳的工作人員漸漸安靜了下來。
鄒游當機立斷，準備過來調(diào)停。
就聽見鹿然理所當然地說：“你沒想錯，我故意的，那條微博的回禮?！?/p>
璐璐：“……”
周知知：“……”
一秒、兩秒、三秒……忽然間，璐璐爆發(fā)出一陣哭聲。
周知知傻眼了，看她剛才那個架勢像要打架吧，怎么現(xiàn)在卻哭起來了？
轉(zhuǎn)折太快，沒有一絲絲防備。
沒防備的人不止周知知，鄒游想拉鹿然的手也伴隨著璐璐的嚎啕聲懸在了半空。
最后是轉(zhuǎn)了個彎，落在璐璐的背上，輕拍了兩下：“別哭了，待會兒人得哭浮腫了，上鏡會胖一圈的?！?/p>
璐璐呆住了，抽噎了幾聲，頓時哭得更賣力了。
璐璐這一哭，錄制不得不暫時停擺。
嘉賓被安排去休息，由藝統(tǒng)部的花花單獨去安撫璐璐的情緒。
大概是璐璐的事轉(zhuǎn)移了大家的注意力，剛才那一局帶來的郁悶情緒一掃而光，拿到女巫牌和預(yù)言家牌的兩位甚至坐在一起，開始閑磕牙。
倆人邊喝飲料邊聊，先是討論了一番璐璐微博這事到底做得過不過，又是感嘆了一會兒鹿然居然捂了個女朋友，一捂還這么久，最后不知怎么的，竟然扯到了從前打過的比賽……作為最早的一批電競?cè)?，大家多多少少都有過些交情，說起往昔崢嶸歲月，一時半會兒還真聊不完。
周知知作為唯一的圈外人，實在插不上話，也不想插話，干脆找了個借口，溜去逃生樓梯抽煙。
點了火，她吸了一口，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：“給我一支?！?/p>
吸取前一晚的經(jīng)驗教訓(xùn)，她直接打掉了他的手：“不給。”
“怎么？”
“戒了煙的人就別抽煙了?！?/p>
話雖冠冕堂皇，但道理還是有的。
鹿然不滿地“哼”了一聲：“小氣?！?/p>
周知知語重心長：“這是為你好?！?/p>
“這是我認識你以來，你最富有愛心的一次。”
她嗆得咳了幾聲，白他一眼：“那是你不了解我，我一直都這么與人為善……不過，”她頓了頓，“你的心眼倒是一如既往的小。”
他臉上浮起淺淺的笑意，好整以暇地看著她：“這話怎么說？”
周知知再次為他的厚臉皮折服：“你看，你剛認識我那會兒，就為我首刀了你記恨我，想法設(shè)法拖我錄節(jié)目，就是為了打擊報復(fù)我……現(xiàn)在璐璐發(fā)了條暗諷你的微博，你就非得查殺人家，把她抗推在桌面上，真是幼稚死了?！?/p>
“……我記恨過你嗎？”某人完全抓不到重點。
周知知簡直懷疑人生：“沒有嗎？”
“沒有。”四個字，答得斬釘截鐵。
周知知默默地熄掉煙……人不要臉，天下無敵的道理，她算是真切體會到了。
那一邊，花花費勁地哄了璐璐半個鐘頭，璐璐的情緒總算慢慢穩(wěn)定了下來。
她開始擔心起別的：“這件事，會不會影響我之后的游戲體驗??？”
如果他揪著自己不放，回回往死里懟該怎么辦。
花花安慰她：“肯定不會的，周導(dǎo)演已經(jīng)去和Min神談了?！?/p>
璐璐擦干凈哭花的臉，沮喪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現(xiàn)在想起來，剛才的確太沖動了，本以為自己是個女生，又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，對方會讓著自己，哪知道他竟然直接承認了，搞得她顏面掃地，心態(tài)瞬間崩了。
真不想見人啊……誰也不想見……
門外卻好死不死的響起了一陣敲門聲。
花花為難地看著她，意思是開不開。
璐璐遲疑了片刻，點頭。
誰也沒想到，來人竟是鹿然。
氣氛還是僵，不過總得有人打破僵局，不然節(jié)目就沒法錄了。
鹿然開門見山：“剛才我態(tài)度不好，抱歉了?！?/p>
人家都主動道歉服軟了，哪怕璐璐囂張跋扈，也只好順著臺階往下走：“……沒什么，是我失誤在先?！?/p>
用的是“失誤”不是“錯”，鹿然明白她心里還較著勁兒，不過算了，繼續(xù)拉扯下去沒什么意思。
他淡淡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花花趕緊打圓場：“沒事就好了，大家說開了都是小事嘛！”
沒人搭腔。
鹿然轉(zhuǎn)過頭，對著花花微笑：“花花你辛苦了，我先去現(xiàn)場了?！?/p>
花花的小心臟吶，毫無防備地開出了花，他居然記得我的名字欸！
經(jīng)這么一折騰，這天又是錄了整整一個通宵。
天蒙蒙亮，鄒游宣布收工，所有人都累得脫了一層皮。
周知知換好衣服出來，發(fā)現(xiàn)鹿然在等她。
“回去了。”
“嗯？……噢?！?/p>
樓上樓下的居，又算朋友了，蹭個車說得過去。
周知知這么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(shè)，強行按住內(nèi)心深處的那一點別扭的小情緒。
兩人一起下了車庫，周知知猶豫再三，還是問他：“你今天真的是為了氣璐璐才故意悍跳查殺她的嗎？”
她后來又琢磨了一下，總覺得這不是他會做的事，對待游戲認真的人，不會把這些私人情緒帶進去的。
鹿然檢查著后視鏡，隨口道：“噢，不是，我騙她的?！?/p>
“……什么？”
“她小心思既然多，就干脆順著她的話承認，省得她下次再沒事找事，借題發(fā)揮。”
“……你不怕別人因此誤會你嗎？”
“我為什么要在意不重要的人的看法？”
“那你查殺她的真正理由是……”
“因為她脾氣急，又菜，容易抗推。”
果然。
周知知停頓了兩秒，努力憋住笑。
鹿然看了她一眼，似笑非笑：“想笑就笑吧，忍著對身體不好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這人不止臉皮厚，人還不厚道?！?/p>
“誰先想笑，誰更不厚道?！?/p>
“……”
沒想到回家洗了個澡，反倒把自己給洗精神了。
感覺睡意全無，周知知搬出了筆記本電腦。
《樂園》這部電影她翻來覆去看過不下百遍了，傷心的時候，開心的時候……每看一次，都會有不同的感受。
身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，她按了暫停，拿起來。
是鹿然發(fā)來的微信。
天亮說晚安：你玩過《一夜狼人》嗎？
今天不睡覺：沒玩過，看過游戲規(guī)則。
周知知這才想起來，下個星期加錄的特別篇是玩《一夜狼人》，她本想著這周找機會去練練……不過桌游吧玩狼人殺的多，一夜狼人的少，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組局。
正想著，那邊回了消息。
天亮說晚安：我周五晚上組了局，一起去吧。就當特別篇的練習(xí)。
今天不睡覺：俱樂部？
天亮說晚安：朋友的家。
今天不睡覺：不太好吧。
沒有回復(fù)。
周知知盯著屏幕一臉懵，這就不理人了？這么小氣？
過了好一會兒，手機終于響了。
天亮說晚安：那你就等著輸吧。
今天不睡覺：……好吧，我去！
想了想，又發(fā)了一個張牙舞爪的貓咪表情包，周知知才心滿意足地放下手機。
收到表情包，握著手機的鹿然“噗”一聲笑了。
起夜的Lynn剛好撞見這一幕，撲面而來的戀愛酸臭味令他不禁打了個哆嗦：“老大……你發(fā)的那條微博難道是真的？……我真有嫂子了？”
冷冷的目光瞟過來：“滾去睡覺，信不信我把你的大便給扔了？”
覬覦未來大嫂，其罪當誅！
周五傍晚，周知知套上T恤牛仔褲，下樓敲門。
說好了八點出門，現(xiàn)在都七點五十了，樓下的人也沒個動靜，很不符合他平時的風(fēng)格，她再三考慮，還是決定下樓看看。
剛要敲門，門從里頭開了。
周知知首先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，仰頭打量了他一眼，可以的啊，還噴了發(fā)膠，你以為你現(xiàn)在是去約會還是走紅毯啊？
其實周知知沒想錯，鹿然的確是抱著約會的心態(tài)在收拾自己。之所以磨磨蹭蹭半天沒出門，是一直沒選好今晚穿的衣服。
把一溜正式場合才會穿到的襯衫鋪開，他思索了半天也沒決定好穿哪件，眼見約定的時間逼近了，不得已，翻出一件日常的T恤套上。
臨出房間，不忘噴上香水整理好發(fā)型。
相較之下，周知知身上那件“我是萌新”的T恤就很刺眼了。
他有點不爽，問她：“你就沒有別的衣服？”
“什么？”
“除了這件T恤，你就沒有別的衣服？”
“有啊，‘你是狗吧’。不過我考慮到是第一次見的陌生人，這句slogan太挑釁了，才選了這件?！?/p>
鹿然微微張了張嘴……無話可說。
在這種無關(guān)緊要的地方，你還真是特別心思細膩。
今天約局的地方是市郊的一棟別墅。
進了別墅區(qū)，周知知咂舌：“你們搞電競的這么賺？”
這里的房子沒有一兩千萬絕對下不來。
鹿然一邊留意著門牌號，一邊答：“他的淘寶店更賺?！?/p>
很多退役電競選手都有自己的淘寶店，賣點零食周邊數(shù)碼產(chǎn)品什么的，月銷量不比網(wǎng)紅店差。
周知知頷首，品了品，又替他感到惋惜：“要是你也開個店，估計早就發(fā)達了吧。”
“我還想繼續(xù)在這個行業(yè)做出點成績?！?/p>
他說得云淡風(fēng)輕，周知知卻肅然起敬：“想不到你挺堅持的?！?/p>
“還行吧?！?/p>
周知知搖頭，認真道：“能堅持一件事這么多年，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，我稍微對你改觀了?！?/p>
他偏頭看她：“只是稍微？”
“……那還是別改觀了。”
這人。
他輕笑，停了車，指了指車外亮著燈的那棟三層獨棟別墅：“到了?！?/p>
來開門的是鹿然曾經(jīng)的隊友Ray，胖胖的，笑起來像維尼熊一樣憨厚。
大家退役多年，現(xiàn)在的發(fā)展雖各有側(cè)重，但當年一起吃苦的情誼永在。
“回來了也不過來吃頓飯，非得為你組個局才肯上門?！盧ay一拳砸在鹿然的胸口，眼光卻停留在周知知身上，“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周導(dǎo)演？”
傳說是怎么回事？
來不及細想，周知知記起要先打招呼的基本禮貌：“你好，我是周知知?！?/p>
Ray沖她笑著點頭：“我是Ray?！?/p>
進了門，周知知才發(fā)現(xiàn)其他人都到了。
Ray的別墅有間影音室，今晚的局就設(shè)在那里。
看人差不多都齊了，一群人陸陸續(xù)續(xù)都進去了。
Ray的太太過來送水果和飲料，周知知抬頭朝她笑了笑，細聲說了句“謝謝”。
她也回以一笑。
放下果盤，她沒急著離開，而是輕輕撞了坐鹿然一下，湊在他耳畔，小聲道：“就是那個米妮？”
“嗯?！?/p>
坐在一旁的周知知看他們交頭接耳，神神秘秘的樣子，不由有點兒納悶，這是在偷偷說什么呢？
還好，Ray宣布開局了，周知知的注意力重新被吸引回來。
一夜狼人和狼人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玩法，和狼人殺不同，一夜狼人只需要一個夜晚，就能把所有角色夜晚要做的事情做完。天亮之后，大家在規(guī)定的時間內(nèi)進行自由討論，然后進行一次性投票，得到票數(shù)最多的1到2名玩家，同時亮出身份牌，游戲就結(jié)束了。
由于身份牌比較多，Ray把身份牌的功能依次介紹了一遍。
雖然來之前做過功課，周知知還是聽得很認真。
聽著聽著，感覺自己的胳膊被撞了一下，她困惑地轉(zhuǎn)過頭，突然，一塊水蜜桃強行塞到了她的嘴里。
鹿然泰然自若：“吃吧?！?/p>
“……”
一群人齊刷刷地往這邊看過來，周知知尷尬地呆住了。
這……總不能當著他們的面直接吐了吧？
她強忍著慍怒，把那塊桃子咽進嘴里，嚼了嚼，呃……蠻甜的，但還是好氣！
正式開局后，周知知發(fā)現(xiàn)有個姑娘打開了手機直播。
其他人看上去都很自然，她卻不太適應(yīng)，壓低聲音問鹿然：“怎么要直播的？”
鹿然瞄了一眼坐在對面的人，語氣淡然：“她簽了直播平臺，每個月得播夠時間，你理解一下。”
理解一下……周知知一臉黑線。
你們這些常年出現(xiàn)在臺前的人，怎么會理解她這種幕后人士的心情，錄節(jié)目已經(jīng)要了她半條命了，誰能想到生活里還得被迫上直播，她真是心里苦！
不過看大家氣氛這么好，周知知實在不好意思打斷，只好硬著頭皮讓那個鏡頭對著自己拍啊拍，間或還得忍受旁邊這個人塞進自己嘴里的水果。
他像是上癮了一樣，平均每過幾分鐘，就會塞她一塊水果，蘋果、梨子、草莓……應(yīng)有盡有。
眼看那一盤水果就快被他給喂自己喂空了，這是……當她是豬嗎？
周知知現(xiàn)在悔得腸子都青了，為什么第一塊的時候她沒有直接吐掉……
忍耐！周知知告誡自己，今天是來學(xué)習(xí)的，要懷抱著仁慈的心。
還好這群人都算資深玩家，周知知的學(xué)習(xí)能力又強，一晚上下來，基本上摸清了這個游戲的套路，至少上節(jié)目不會露怯了。
結(jié)束時差不多快十二點了，姑娘的直播也跟著關(guān)掉了，手機鏡頭不再對著自己，周知知暗舒了口氣。
一旁有人湊過去看實時數(shù)據(jù)，看罷笑著吹了個口哨：“不錯啊，歷史新高，老實交待，今天禮物收了多少？”
主播姑娘沖那人眨眨眼睛，甜甜道：“不告訴你，不過回頭準請你們吃飯！”
說罷目光掃到周知知這邊，又說：“哎呀，你們也記得一起來啊，Min這回可不準放我鴿子了！”
看來是被誤會了。
周知知正斟酌著澄清的措辭，身旁的某人已麻利的答應(yīng)：“當然。”
……
“我們真的只是朋友?！币庾R到事態(tài)的嚴重性，周知知嚴肅地提高了聲音。
一群人不約而同地朝他們看過來，每個人臉上都寫著相同的話——
“我懂得，你害羞了，能理解?！?/p>
周知知不由攥緊了拳頭，臉也急得泛起紅暈：“我沒有害羞！”
眾人：“……”
鹿然抬起手，輕巧地揪住她的衣領(lǐng)：“好了好了，該走了?！?/p>
周知知仍不死心：“我是認真的！”
在大家“死鴨子嘴硬”的會心眼神中，周知知終于絕望。你不能指望叫醒一個裝睡的人，更不能指望叫醒一群裝聾的人。
她氣得當即打掉鹿然的手，但因為臉上的紅暈尚未消退，發(fā)脾氣的樣子顯得毫無說服力，反倒像在跟他撒嬌：“你讓開！”
說罷扭頭就走。
在群眾關(guān)愛而八卦的眼神中，鹿然優(yōu)雅地收回手，插進褲袋，解釋道：“沒事，她這人就是比較傲嬌?！?/p>
？？？
誰傲嬌了？
回去的路上周知知難得安靜如雞，看樣子，是真生氣了。
開出別墅區(qū)，周知知終于沉不住氣了：“你為什么不解釋？”
“你不是解釋過了？”
“可他們明顯不相信我?！?/p>
“由此可見他們的固執(zhí)，換我說，他們也不會相信的?！?/p>
邏輯聽上去很通順，但總覺得哪里不對。
周知知沉默了片刻，正色：“不行，我覺得，我們以后應(yīng)該保持距離?！?/p>
“你的意思是，我們現(xiàn)在走得很近？”
“當然沒有！”
“那為什么還需要保持距離？”
“……”
能讓她無言以對的人屈指可數(shù)，眼前這位中二病同學(xué)何其榮幸。
周知知憤然扭頭，目視前方，不再搭理他。
車快開到小區(qū)附近時，周知知的手機響了。
鈴聲在安靜的車內(nèi)顯得尤為刺耳，周知知趕緊拿出手機。
看到屏幕上的名字，周知知一怔，驀地松了口氣——
在失聯(lián)好幾天后，星河終于聯(lián)系她了。
她接起電話，說服自己按捺住憤怒的情緒：“孟星河！你知道，我這幾天給你打了多少通電話嗎？”
星河頓了頓，知道自己這回是真惹周知知擔心了，聲音一反常態(tài)的溫柔：“對不起，知知，我手機一直收不到信號，不知道你打了那么多電話……”
周知知一聽果然心軟了：“算了……你這幾天到底去哪里了？”
“去新疆徒步了，山上一點兒信號都沒有，今晚才回的北京?！?/p>
周知知安靜了好一會兒，才鼓起勇氣問：“……和誰？”
和她約會過的甲乙丙丁太多了，周知知實在吃不準是不是關(guān)文凱跟她提到的那個。
星河向來敏銳，感覺到她的反常，忙問：“怎么了？你不是從來不關(guān)心這些的嗎？”
“你先說！”
“……戶外俱樂部的幾個朋友?！?/p>
因為是吃飯時臨時決定的行程，她誰也沒來得及告知。
沒想到那邊山里一直收不到信號，她就連未接提示都沒收到一個。
“噢……”聽到她的答案，周知知多少安心了，卻還是覺得那件事不能再拖下去，“你是一個人在家吧？干脆我去找你好了，今晚就在你那兒住……我有件很重要的事，要跟你說?！?/p>
“……現(xiàn)在？”
“現(xiàn)在?！?/p>
掛掉電話，周知知不得不主動和旁邊這個暫時不太想搭理的人搭腔：“放我在前面的公交車站牌下車吧?！?/p>
“我送你去吧，太晚了，你一個人打車不安全。”
“不用了?！?/p>
“因為要跟我保持距離？”
“就當是吧?！?/p>
“可你不是說跟我走得不近嗎？”
“反正我就是要下車！”
幾乎是喊出來的話，兩個人一時都愣住了。
這應(yīng)該是相識以來，周知知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對他發(fā)脾氣。
話一出口，她就后悔了。
太不穩(wěn)重了。
不論怎么想，他都是出于一片好心，哪怕剛才被誤會了不開心，自己也不該隨便撒氣，不講道理。
周知知漸漸覺得喪氣。
原來哪怕活到二十八歲，她還像個小女孩似的，不能把控好自己的情緒……無法像付曼那樣，成為一個完美的大人。
周知知垂下眼眸，一言不發(fā)。
“就算你生氣了，我也不能放你在路邊下車。”旁邊的人竟然先開口了。
周知知嘴唇微張，道歉的話明明到了嘴邊，卻遲遲講不出口。
總覺得丟人。
沉默的間隙，鹿然把車停到了路邊。
車頂?shù)臒糸_了，微微的一盞光，照耀著她的發(fā)頂，有三個旋兒。
老人家常說，這樣的小孩兒倔如牛。
此時此刻，周知知只覺得腦中亂七八糟的，這些天未解決的事一時統(tǒng)統(tǒng)涌上了心頭。
一籌莫展之際，又聽見他的聲音。
很認真，也很沉穩(wěn)，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：“還有，我以后會注意的，不會再讓人產(chǎn)生誤會?！?/p>
“欸？”
她詫異地抬起頭，看他的眼神有點兒懵。
不對啊，這什么套路？按照這人平時的個性，難道現(xiàn)在不是該抽科打諢，再耍賤貧嘴一波的嗎？
怎么態(tài)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轉(zhuǎn)彎了？
她像被針扎破的氣球，一下子泄了氣：“……剛才是我太過分了，對不起?！?/p>
“嗯?！?/p>
“……”
就這樣了？起碼也說個“沒關(guān)系”啊，懂不懂禮貌！
駕駛座的人則重新發(fā)動了引擎：“地址給我，我送你過去?！?/p>
“……噢?！?/p>
總感覺不甘心，但又說不上來為什么不甘心。
車子重新上路，路邊的街燈映亮鹿然的臉龐，他的唇邊似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。
周知知對他發(fā)脾氣了——
這意味著他終于能挑動她真實的情緒。
儼然一場新的勝利。
車開到星河家樓下，鹿然停下車，叮囑她：“上樓了給我發(fā)條微信?！?/p>
她這回特別上道：“你是怕我一個女孩子不安全？”
他揚眉，沒說話。
其實就幾步路的事，沒什么問題，不過吧……他就是想找個理由多說幾句話。
周知知自作聰明地點頭：“好吧，你還真是細致?！?/p>
“那我先走了?！?/p>
“噢，注意安全?！?/p>
夏夜的風(fēng)潮濕而微熱，她感覺額前的碎發(fā)黏在臉上，無意識地嘟起嘴，撥了撥——
媽的，又來！
呆到深處自然萌，他算是明白了。
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露骨，他趕緊收斂神色：“那我先走了。”
“嗯?！?/p>
車子掉了個頭，往小區(qū)門口方向開。
周知知在監(jiān)視器按了星河家的樓層數(shù)字，不一會兒，那頭傳來星河的聲音：“這么快？”
“嗯?！?/p>
周知知深吸了口氣，終于到了攤牌的時候。
今天星河極少見的沒化妝，素白的臉非常光潔，見周知知進門，歪著脖子沖她壞笑：“我剛可看見了?！?/p>
“什么？”
“樓下的車。老實交待，誰送你來的？”
“噢，就是上回跟你提的那個……”
“人妖？”
“不要這么說人家，現(xiàn)在我們算朋友了。”
你立場轉(zhuǎn)得還真快啊……
“哦？你們怎么？”星河換上了八卦的姨母臉，為了避免她聽不懂，措辭還是按著她的豬腦子來的。
“什么好上不好上的，讓你亂說，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！”剛被誤解了一波，現(xiàn)在周知知的心是豆腐做的，脆弱得很。
恰好手機響了，她低頭看。
天亮說晚安：到了嗎？
今天不睡覺：到了。
天亮說晚安：晚安。
今天不睡覺：……
天亮說晚安：怎么啦？
今天不睡覺：我以為你的話會更多一點。
天亮說晚安：晚安，晚安，晚安，晚安，晚安，晚安，夠不夠多？
今天不睡覺：……
“你在笑什么？”星河冷不丁的聲音打斷了她。
周知知抬起頭，凜然道：“笑傻子。”
星河沒回答，趁她不備，一把搶過手機，迅速瀏覽了一遍聊天內(nèi)容，還真是……無聊。
這么無聊的對話，除了戀愛中的智障，怕是沒人能接下去。
她雙眼微瞇著，警覺的神態(tài)猶如一只嗅到魚腥味的貓咪：“周知知，你敢說，你沒有背著我偷偷談戀愛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