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 所謂戀愛
毫無疑問,向鄒游告白的事兒,就這么黃了。
意識到這點時,周知知已坐在了回程的巴士上。
摸了摸眼下兩個碩大的黑眼圈,周知知悔恨難當(dāng),怎么就沒有當(dāng)場給他兩耳光?
失策了。
還記得昨晚離開他的房間時,鹿然從身后及時地拽住了她的手。
他的力道不大,卻剛剛好將她鉗制住。
手指的觸感明明只是溫?zé)?,周知知卻感覺他碰觸到的小小方寸突然間著了火,燒得她心神恍惚。
思緒朦朧間,手的主人對她說:“你考慮一下?!?/p>
“……”
考慮什么?
再不走,事情可能就大條了,殘存的理智這樣告訴她。
周知知當(dāng)機立斷,扒開他的手,扭頭就跑。
一轉(zhuǎn)眼,紅色的裙擺已消失在走廊的轉(zhuǎn)角處。
周知知猶如一條被曬干的魚,無力地癱倒在床上,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。
手指無意地?fù)崦约旱淖齑?,她突然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哆嗦,猛然意識到另一個更可憎的事實——
這是她的初吻!
雖然這么說挺沒面子,她也根本不想拿出來張揚吆喝,但內(nèi)心深處還是有個怨念的聲音在咆哮,如此珍貴的初吻,怎么就被這個王八蛋草率的開了光?
一點心理準(zhǔn)備都沒有!
等等……難道有心理準(zhǔn)備就可以?
怎么可能!
……
這樣翻來覆去折騰了一整宿,直到第二天早上集合,周知知都沒能如愿合上眼睛。
睡眠不足,加上車內(nèi)空氣不流通,車行駛了一會兒,周知知便困得睡著了。
窗外又下起了雨。
車開到公司樓下,周知知仍睡得正酣。
其他人從車廂內(nèi)魚貫而出,她也被走在最后的鄒游叫醒了。
“你昨天收工得很早啊,怎么還沒睡好?”叫她的人連連打著呵欠。
周知知剛醒來,迷迷糊糊隨口道:“太興奮了睡不著?!?/p>
鄒游狐疑地看了她一眼:“你興奮個什么勁兒?”
“……節(jié)目錄完了開心啊?!?/p>
“也是,你當(dāng)初就不情不愿的,現(xiàn)在算正式解脫了吧。”
周知知輕輕“嗯”了一聲。
“我的車停在公司樓下,送你回去吧?!编u游說著甩了幾下剛才睡得發(fā)酸的脖子。
周知知心虛地別開了臉:“不用了,我自己打車就可以?!?/p>
“這樣啊,那你小心別淋著了?!?/p>
“欸,又下雨了嗎?”
視線轉(zhuǎn)向窗外,周知知才發(fā)現(xiàn)外頭正飄著細(xì)細(xì)的雨絲。
有風(fēng)從車門外灌進(jìn)來,刮到身上,能感受到微微的涼意。
這個夏天,似乎就要結(jié)束了。
“我的傘留給你用,回去別淋著了?!编u游朝她揮揮手,踩著階梯準(zhǔn)備下車。
“知道啦。”
“對了,前天你要跟我說的重要的話是什么?”
走到一半的人,忽然回過了身。
他的卷發(fā)因為濕潤的空氣略有些下塌,服服帖帖地耷拉在頭皮上,不知怎么的,氣質(zhì)一下子柔和了許多。
周知知望著他,彎起嘴角:“我其實是想跟你說,既然年紀(jì)一大把了,就不要傲嬌嘴硬,趕緊去把曼曼姐追回來吧?!?/p>
“嗤,小孩兒管真多?!边€是一貫的調(diào)調(diào)。
不過好久沒聽到他叫自己小孩兒了,周知知沒有反駁,只是笑。
笑著笑著,低頭瞥見那把灰色的折疊傘,心中漸漸如漲潮般,涌起一浪浪的酸澀。
鄒游終于走下車去。
望著他的背影,周知知緩緩握緊了手中的雨傘。
這一回,是真的再見了吧。
她當(dāng)然沒有天真到以為自己向鄒游告白了,他就會真的接受自己。更多是想對曾經(jīng)年少的那個自己,有個完整的交代。
不過現(xiàn)在看來,這個結(jié)局似乎也不壞。
她已經(jīng)好好完成了告別的儀式,在她心底。
回去的路上,周知知才記起家里的紙巾用完了。
提前在小區(qū)門口下了車,她準(zhǔn)備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一提。
拿著紙巾去收銀臺結(jié)賬,前面還有人,周知知心不在焉地東張西望著,眼角的余光掠過旁邊結(jié)賬的人的手……呃,真白,簡直和自己樓下那個小白臉有一拼。
等等!
她視線上移……果然!
小白手的主人把最后的一張零鈔塞進(jìn)錢夾,回頭問她:“你怎么這么慢?”
神態(tài)之自然,仿佛昨晚那個揩了自己油的人根本不是他。
周知知的臉頰不禁浮起一抹緋紅,語氣硬邦邦的:“商務(wù)車當(dāng)然比較快?!?/p>
“也是?!彼彦X夾收回口袋。
周知知把手機遞過去掃二維碼付賬:“你不走嗎?”
“一起走?!?/p>
……可我現(xiàn)在并不是很想和你一起走。
收銀員把手機還給周知知,她一手去接,一手去拿柜臺上的紙巾,沒想到卻被他捷足先登:“走吧?!?/p>
“……哦?!?/p>
雨水順著屋檐滑落,擲地?zé)o聲。
周知知走到門口,撐開了鄒游給她的傘。
“你帶傘了?”
“怎么?”
“沒什么,”鹿然微微笑了,“我以為照你的性格,一定不會準(zhǔn)備雨傘。”
所以才會說一起回去。
他當(dāng)然明白她現(xiàn)在會覺得尷尬,剛才的臉紅就已說明一切。
其實就連他自己,也覺得不太好意思。
安安分分追了她這么久,沒想到最后竟然還是一個沒把持住,祭出了非常手段。
誰叫她太笨了……笨到惹人生氣。
他撐開傘,跟上去。
兩人一前一后地走著。
周知知每走一步,都會忍不住回頭偷看一眼。那雙被雨傘擋住半截的長腿,不遠(yuǎn)不近的,與她保持著的一米開外的距離。
認(rèn)識以來,他還是頭一次這么知情識趣……糟糕,怎么又想到昨天的那個吻了?!
周知知心頭一慌,腳絆了一下,差點飛撲在地。
還好身后的人眼疾手快,穩(wěn)穩(wěn)當(dāng)當(dāng)抓住了她的胳膊:“你急著跟誰拜年呢?”
“……”
周知知定了定神,這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雨傘飛出了老遠(yuǎn),現(xiàn)在頭頂撐著的,是他那把大大的黑色長柄傘。
雨勢似乎比剛才又大了一點兒,雨水滴落在她的胳膊上,涼涼的,惹得她一陣顫栗。
“你……到底喜歡我哪一點?”
猶豫的,困惑的聲音,周知知自己聽到也嚇了一跳。
怎么就把在想的事情給直接問出來了?
她是不是蠢?
撐傘的人卻一直很安靜。
周知知不由悄悄抬眼打量他。
他思考的時候,眉心似乎總會微微皺起來,聚成一道淺淺的山川。
“直率的個性,清奇的腦回路,不會聊天的特質(zhì),全部全部,我都喜歡。”
“……”
不得不承認(rèn),你的品味還真獨特。
周知知怔忡了片刻,有些悵然地笑了:“其實這還是第一次,有人說喜歡我呢?!?/p>
鹿然低頭凝望著身前的人,語氣十足無奈:“你知道之前為什么沒有?”
“因為他們無法欣賞我特別的魅力?”
“不,因為你感覺不到人家喜歡你。”
多年來,被周知知無情傷害過的男性們,終于在這一刻得以瞑目——
媽的,總算有人為他們伸冤了!
“……”
很顯然,周知知一時還不能消化這個說法。
“回去吧?!?/p>
“……哦?!?/p>
進(jìn)了大堂,周知知使勁甩了甩雨傘上的水珠,心虛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人:“奇怪,你怎么不問我考慮得怎么樣了?”
“嗯,那你考慮得怎么樣了?”
“……”
“沒關(guān)系,你可以繼續(xù)慢慢考慮?!?/p>
電梯剛好到了,兩人一起走進(jìn)去。
周知知杵在角落,一雙眼直勾勾盯著樓層按鈕發(fā)呆,滿臉呆滯相。
“你現(xiàn)在是開始考慮了?”
“嗯?”
“有眉目跟我說。”
“……”
鹿然似乎還要說什么,褲袋里的手機卻響了。
他拿出來準(zhǔn)備接,周知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到他的手機屏幕上——
呃……“跟屁”什么來著?
她裝作不經(jīng)意地往他那邊挪動了一點點,試圖看清最后一個字,但鹿然已經(jīng)把手機湊到了耳邊:“嗯,在電梯,我馬上就到了?!?/p>
“嘀”一聲,電梯門開了。
鹿然掛斷電話,朝她揮了揮手:“想好聯(lián)系我啊?!?/p>
……誰要聯(lián)系你???!
電梯門緩緩合上,周知知總算在心中拼湊出了一個完整的答案……跟屁蟲?
可跟屁蟲又是誰???怎么她從來沒聽他提過?
電梯門再度打開,周知知走出去,原本就不算輕快的心情逐漸變得更加沉重。
就在前天,她才發(fā)現(xiàn),她喜歡的人,原來她根本不了解。
而現(xiàn)在,她更后知后覺地意識到,說喜歡她的人,她依然不了解。
就連一個路人甲小羽,言談之間,似乎都比她了解他更多。
李心湄從檳島回來其實已經(jīng)有些天了,不過碰上鹿然出外景錄制,拖到今天才見面。
“怎么樣,我說話算話吧,海選賽前準(zhǔn)時回來了?!崩钚匿?fù)芘鴦側(cè)镜男骂^發(fā),笑嘻嘻邀功道。
鹿然去露臺晾傘,背對著她,重重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“心情不好?”
“還成吧?!?/p>
“說是訓(xùn)練成績穩(wěn)定,他們畢竟是第一次參賽,這次賽制也很奇葩,你不要太嚴(yán)苛了,指著他們一戰(zhàn)成名?!?/p>
“我心里有數(shù)?!?/p>
比賽臨近,Lynn他們近日是出奇的聽話和勤奮。
“那你在不開心什么?”
“有件事跑偏了?!?/p>
“嗯?”
“我昨天,跟周知知告白了?!?/p>
李心湄正喝水,被嗆得哽了一下:“……你說你才跟米妮告白?你這么久的時間都在修禪打坐嗎?”
“……好好說話?!?/p>
“好好好,”李心湄強忍住想要的沖動,“然后呢?”
“沒然后。我本來計劃等她想起來再說的,結(jié)果沒忍住?!?/p>
因為太生氣了。
“她怎么說?”
“還沒說?!?/p>
“你可真沉得住氣,真是樂壞我了……”李心湄?fù)Q了個姿勢,舒舒服服地倚在沙發(fā)上,一雙眼泛著瀲滟的光:“喂,我說,如果你回頭被甩了,要不要考慮下和我在一起?”
“大白天的,你喝酒了?”
“喝了點兒,不過沒醉。怎么,要不要?”
“不要。”
“一秒,”李心湄低頭看了看腕表,揚眉,嫵媚一笑,“比去年我跟你告白,你拒絕我還快了兩秒,真是殘忍的男人,嘖嘖?!?/p>
“……你前未婚夫呢?這次回去見到了嗎?”
“著急換什么話題啊,搞得你和他很熟似的,明明就只見過照片?!?/p>
李心湄說著摸出煙盒,點了一支煙,青煙裊裊散開,她慢條斯理地繼續(xù)道:“就走之前剛見了。你不知道,他見著我,全程冷笑得嘴角都要抽筋了,跟隨時想把我生吞活剝似的,還說下個月自己就要開一家新餐廳在我家新店的對面,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這是唱對臺戲打擂呢……唔,煙灰缸呢?那我就用杯子湊合了啊。”
李心湄伸手撣了撣煙灰。
空氣沉寂了幾秒。
忽然間,鹿然開口了,語調(diào)凝重:“對不起?!?/p>
李心湄愣了一陣。
直到那只煙抽完,她熄滅煙蒂,才看向他,神情凜冽:“你說你是不是單相思久了,腦子出了毛?。繉Σ黄饌€什么勁兒,我自己選的路,干你屁事?!?/p>
大約一年多以前,檳島曾沸沸揚揚傳過一段軼聞,主角正是坐在這里的李心湄。
說是婚禮前夕,當(dāng)?shù)夭惋嫎I(yè)龍頭李家的獨生女突然落跑了,還留了一封非常具有古典氣質(zhì)的手寫信,大意是,我不想結(jié)婚了,要去北京追夢。
那時距離她與前未婚夫歐揚的婚禮僅剩一個月,而李大小姐,卻在收拾好行李后,一聲不吭地奔向了北京。
因為鹿然回國了。
閑談間,李心湄?zé)o意聽他提起,說還想繼續(xù)少年時的夢想,她徹夜未眠思考了一夜,最終做出了這個瘋狂的決定。
“你還記得嗎?我們讀高中那會兒,我總跟你嬉皮笑臉地說,喜歡你是因為你打游戲的樣子很酷。”回憶起自己的十八歲,李心湄的眼神仍然閃閃發(fā)亮。
望著這樣的她,鹿然未免恍然。
“你的夢想就是我的夢想,我們一起打天下吧!”
落跑新娘的李心湄來到他面前,說的第一句話,竟然不是從兒時起就念叨過無數(shù)遍的“我喜歡你”,而是這句。
其實做這個決定并沒有那么容易,他徹底退出電競?cè)Φ哪切┠?,除了接受手術(shù)和康復(fù)訓(xùn)練,也積極考取了美國當(dāng)?shù)氐拇髮W(xué),順利修完了學(xué)分。移民當(dāng)?shù)氐墓霉锰岢鱿M痛肆粝聛?,但工作了一段時間后,他始終覺得意興闌珊。
每當(dāng)入夜,總會有一個聲音在心底吶喊,“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”。
人生苦短,未竟的美夢,要趁還能做夢的時候去做。
他決定回國。
“其實到了今天,我還是覺得你很酷。哪怕不能打職業(yè)了,能以現(xiàn)在這樣的方式延續(xù)曾經(jīng)的夢想,就還是一件很酷的事?!?/p>
李心湄緩緩側(cè)過身,堅定地與他對視:“更何況,我不也欠著你嗎?為什么要單方面地說對不起?”
中二、自戀、厚臉皮、讓人無語……
無論在腦海中翻箱倒柜多少遍,周知知發(fā)現(xiàn),她依然無法從里面找到一絲半點關(guān)于“喜歡”的感情。
第N輪思考,宣告失敗。
出門上班前,周知知把去錄節(jié)目之前寫好的辭呈又檢查了一遍,重新保存至草稿箱。
窗外,昨日的那場雨已經(jīng)停了,一碧如洗的天空呈現(xiàn)出一種寂寞的藍(lán)。
秋天就要來了。
午休時,周知知偷偷翻出鹿然的微博看了看,評論還在增長,但速度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降了下來。
她愣了愣,聽見有人在叫她。
回過頭,發(fā)現(xiàn)是鄒游。
“來我辦公室一趟。”
“好?!?/p>
“聽說你上午給人事發(fā)了辭呈?”
“是?!?/p>
“付曼說你要跟她一起拍電影,原來是真的……”
桌前的人,垂眸盯著桌角處的裝飾品出神,良久,才緩緩抬起頭:“這是你認(rèn)真考慮后的決定嗎?”
熱烈的陽光被阻隔在玻璃窗外,室內(nèi)空調(diào)打得很低,周知知感覺到一絲絲冷,但內(nèi)心卻是前所未有的鎮(zhèn)定。
“這件事其實在我最后一次錄制前就想好了,只是一直沒機會跟你說?!?/p>
“原來如此?!?/p>
周知知沒說話。
又過了好久。
“知知……”
“嗯?”
“和我比,你是更有勇氣的那個。大步往前吧,不要再耽于過去的風(fēng)景了,你應(yīng)該有更遠(yuǎn)的路要走。”
說這話的鄒游,沒有看她,而是眺望著窗外。
仿佛想起什么美好的記憶,他微微翹起了嘴角。
那一刻,周知知恍然大悟——
原來他知道!他什么都知道!
但他卻什么都沒有說。
對周知知來說,這已是最好的結(jié)局。
從辦公室出來,周知知莫名想哭。
她不是一個愛哭的人,除非攤上天大的事,否則她很難情緒失控到落淚。
一個人上了天臺,她靜默地凝視著遠(yuǎn)處的高樓。
透過這些鋼筋水泥,鄒游剛才看到了什么呢?
她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已經(jīng)沒有那么好奇了。
從前她總渴望窺見他眼中的風(fēng)景,而現(xiàn)在,她清楚知道,自己眼前展開的,是一條全新的、完全屬于她自己的路。
她即將獨自大步向前。
星河晚上帶便當(dāng)過來探望她時,周知知正進(jìn)行著第N+1輪的思考。
門打開,星河見周知知一臉便秘的表情,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:“你這趟去山里,難道被老妖勾了魂?”
“……我在思考?!敝苤纯嗟靥痤^。
“思考什么?”
周知知長嘆一聲:“思考對傻子的感情?!?/p>
“……誰讓你思考這種事的?”
“傻子本人?!?/p>
星河幾乎當(dāng)場暈厥,緩了緩,一把揪住她T恤的領(lǐng)口:“你過來坐下,好好跟我說清楚?!?/p>
事已至此,周知知再沒有了隱瞞的心思,原原本本把近日來的經(jīng)歷和盤托出,她一臉期待,指望她的人生導(dǎo)師星河能給她提出一些有建設(shè)性的寶貴意見。
沒想到星河聽完,竟然問她:“寶貝,你吃晚飯了嗎?”
“光顧著認(rèn)真思考,還沒來得及點外賣?!?/p>
“那你先吃飯吧?!彼驯惝?dāng)遞過去。
???
“吃飽了才有力氣思考。你現(xiàn)在考慮的問題,對你來說,實在是有點兒超綱了。”星河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。
周知知琢磨了一下,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,乖乖端起了飯盒。
“這個便當(dāng)超級好吃欸!”周知知囫圇咽了幾口,由衷贊美道。
“是吧,這是我店里以后的主打產(chǎn)品。”
“你要開店了?”
“我今天來就是跟你說這事的啊?!?/p>
就是沒想到她竟然在思考所謂的感情問題,讓她嚇了一跳。
“真開心,你終于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了……”
星河微微一怔,微笑:“是啊,稀里糊涂地過了這么多年,才意識到原來最令自己開心的事情竟然還是做飯。就是……聽起來不太高級?!?/p>
“哪有,孟星河廚藝天下第一!簡直厲害得不得了!”
“切,嘴巴倒是甜,還算對得起我大老遠(yuǎn)的給你送餐?!?/p>
“是真的!我一直覺得,愛做飯的孟星河,是最美的孟星河?!?/p>
這些天,因為已婚男的事,星河一直心情不佳,又不愿影響周知知的心情,所以每天醒來,都悶在家里的廚房搗鼓,權(quán)當(dāng)散心。
其實十年前,她就是靠著在一家小館子打零工,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。
但來到北京之后,不知為何,卻開始跟自己較上了勁兒。
一個好不容易脫胎換骨,成為別人口中“女神”存在的女人,這么多年最擅長的事竟然是烹飪,而不是鋼琴、小提琴、繪畫,任何一種高雅的東西……她無法認(rèn)同這樣的自己。
她所接觸到的女神們,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,而不是被蔥姜蒜味包圍。
所以這些年來,除了關(guān)文凱和周知知,沒有人吃到過她做的飯。
然而不知怎的,她搗鼓著,竟然漸漸想開了——
也許屬于她的人設(shè),從來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女神。
她明明就自煙火深處來。
“我已經(jīng)著手在找鋪面了,以后要帶男朋友來光顧啊?!?/p>
說到男朋友,周知知喉頭一哽,默默地放下了飯盒:“你覺得我會有那種東西嗎?”
“不是已經(jīng)有了?”
???
“知知,我是不是一直沒有告訴你,我和文凱分手的理由?”
“嗯……”
“那今天,我就告訴你吧?!?/p>
戀愛的第七年,關(guān)文凱面臨就業(yè)選擇。
而星河的工作換了又換,最近的一份,是奢侈品店的店員。
她人美嘴甜,業(yè)績斐然,收入也還算過得去,但接觸到的衣服包包鞋子,卻終究不是她那個層次能夠肆意消費得起的。
“有的女人啊,是真的毫無氣質(zhì),外形也普通,但勝在投胎技術(shù)好,才能在身上堆砌各種名牌。當(dāng)然,也有真正意義上完美到無可挑剔的人……面對這群人,當(dāng)時的我總是不敢去看她們的眼睛,總覺得特別自卑?!?/p>
隨自卑滋生的還有欲望,星河也沒想到,潛藏的欲望之火會以如此不可擋的勢頭迅速燎原。
兩個長期生活在一起的人,當(dāng)然能第一時間感覺到對方的變化,哪怕她從不曾直白地表達(dá)過。所以當(dāng)關(guān)文凱做出那樣的選擇時,星河絲毫沒有驚訝。
“盡管他從沒有抱怨過一句,但慢慢的,我就是覺得哪里不對勁了。我能感覺到,兩個人在一起,逐漸變成了一件壓抑的事,我們都因此變得小心翼翼。所以再三考慮后,我提出了分手。他當(dāng)然不同意,甚至非常激烈的反對,可能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,我們正在被對方緩慢消耗著。所以最后為了讓他徹底死心,我主動搬出了共同的家,開始嘗試跟各種不同的人交往。我曾經(jīng)很愛關(guān)文凱,但我們的確不適合再在一起生活了?!?/p>
周知知聽罷,果然露出困惑的神色,良久,誠懇道:“我……確實不太明白?!?/p>
星河笑得坦然:“你不用太放在心上,畢竟每個人遇見的愛情都不一樣。愛情是一種無法復(fù)制的東西。我看你現(xiàn)在終于開始考慮戀愛的問題,才會把我的經(jīng)歷告訴你,不是參考,只是分享?!?/p>
“……你說我在考慮戀愛的問題?”
她現(xiàn)在只是在認(rèn)真思考自己對鹿然的感情,但這件事和跟他談戀愛,完全不是一回事啊。
“其實那天我看到你們的聊天內(nèi)容,是真的以為你們在談戀愛啊?!?/p>
“啊?為什么?”周知知懵了。
“那么無聊的對話,只會發(fā)生在情侶之間?!?/p>
“……你確定?”
星河投過一個“你敢懷疑本小姐”的眼神。
她趕緊識趣地閉上嘴。
過了好一會兒,周知知又經(jīng)歷了一輪深刻的思考,仍是搖頭:“我想了又想,滿腦子還是只有中二、自戀、厚臉皮、讓人無語這種讓人一言難盡的詞語,完全跟喜歡八竿子打不到一撇!”
“知知,你知道嗎,思考你對他的感情這件事本身,就是戀愛啊?!?/p>
“你說什么?!”
周知知震驚地瞪大了眼睛。
心臟“咚咚咚”地跳動著,她伸手捂住胸口,一霎間,無數(shù)模糊的畫面在腦海中陡然清晰起來。
他錄節(jié)目時,一把扯下了她的發(fā)圈;
他陪她去散心,俯下身,湊近她的臉,點煙;
他被她踹倒,趴在她的身上,一本正經(jīng)地跟她討要醫(yī)藥費;
他像個從天而降的王子一樣,安慰了想哭的自己;
還有更多更多……
周知知顫抖地閉上眼,她她她……竟然真的喜歡上了鹿然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