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晨曦初露,江瑗便早早起身,在床上盤膝靜坐,進入了冥想之境。
綠意得知江瑗早已起床,匆忙將早膳端至跟前。
今日桑嬤嬤起了個大早,親自下廚熬制了一鍋豬腦湯,特意叮囑綠意務必看著姑娘喝下。
說是以形補形,這湯足足熬了三四個時辰,莫辜負了她的心意。
江瑗本打算從今日起就吃素,可一想到桑嬤嬤這么大年紀,竟凌晨兩三點起身忙碌,就為了給她熬這鍋湯,心中滿是感動。
覺得實在不該辜負老人家的這份心意,便尋思著食素這事,今日暫且作罷。
于是她麻利地端起湯碗,一飲而盡。
桑嬤嬤向來心細如發(fā),這湯晾涼到此刻,入口溫熱適宜。
剛一入腹,便覺一股暖流從小腹處緩緩蔓延開來,周身都被這暖意包裹,說不出的舒坦。
江瑗閉目凝神,靜心感受體內氣息的流轉,又適時調息梳理,竟發(fā)覺腹部不斷有熱流涌動。
便猜到這湯里除了豬腦,定然還添了諸多補氣血的藥材。
她對桑嬤嬤的親近之感又添了幾分,同時也暗自驚驚訝于當世之人對藥草的運用竟已這般普及,這些草藥相互融合增效,竟毫無相沖之虞。
江瑗近來修煉雖未能讓靈泉空間有所拓展,卻驚喜地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已然能夠內視經脈中血氣的涌動。
當然并非真切地瞧見,而是能清晰感知氣流的走向,甚至還能隱約覺察到氣流顏色各異。
江瑗喝完湯,又隨意吃了兩塊點心,便讓綠意撤下早餐,去回稟桑嬤嬤,讓她老人今日在船艙內好生歇息,不必跟著過去了。
還特意叮囑道,因昨日與郁公子交流時得知,食素對她身體更為有益。
她打算從下一頓起就開始吃素,所以日后無需為她準備葷食。
綠意見姑娘今日讓桑嬤嬤休息,料想定會帶自己同去,心中歡喜不已。
回話時聲音清脆利落,手腳也格外麻利,眨眼間便奔出門外。
江瑗見綠濃拿來一套淡黃色的衣裙進來,才想起今日還要作畫。
昨日畫畫時,盡管百般小心,裙擺底部還是不慎沾染了一小塊污漬。
雖說清洗不難,可穿著總歸有些束手束腳。
于是便問道:“綠濃姐姐,我有深色或黑色的衣裙嗎?”
綠濃思索半天道:“姑娘素日偏愛鮮艷淡雅之色,鮮少著深色衣裳。
倒是去年姑娘想學騎馬時,做了一套深藍色的衣裙,因夫人不允,竟一次也未上過身。
這次出行匆忙,我一時也記不清是否帶來了。
姑娘且稍等片刻,我這就去翻找一番?!?/p>
言罷,順手將那套淡黃色的衣物一并帶出門去。
江瑗見還需等候,便拿起鏡子,端詳起今日綠濃為她梳的發(fā)髻。
果真是個心靈手巧的人,今日只在腦后盤了個圓潤飽滿的大髻,余下的長發(fā)如瀑布般垂落,宛如一條飄逸的馬尾,倒與自己年少時留過的馬尾辮有幾分相似。
只不過這發(fā)髻更為精巧別致,頭上盤的髻竟然讓自己長高了二三厘米,整個人都顯得精氣神十足。
江瑗甚是滿意,心中不禁感嘆,人與人當真不同,綠濃年紀也不大,做事卻這般周全。
又想起自己這般年紀時,還在讀高中正與鹿鳴熱戀,思緒剛一飄遠,便猛地回過神來,趕忙收斂心神。
此時,綠意從桑嬤嬤處返回,神情萎靡不振,有氣無力地回話。
“桑嬤嬤說她知曉了,讓姑娘好好學習,但莫忘了用膳時間。”
欲言又止后,便要轉身出門。
江瑗看向綠意,輕聲說道:“今日若是無事,便隨我一同去吧。”
她覺得綠意識字,人又機靈,站在門外聽一聽,說不定能撞上幾分機緣。
“不了,姑娘,今日還有許多活計要做!我先下去了!”
說罷,轉身快步離去。
江瑗見此,心想既然如此,那便罷了,也未挽留。
綠意見江瑗并未挽留她,滿心失落,悻悻然出了門。
心想到若是往常,姑娘即便強拉硬拽也要帶她一同去的,有活計都是丟給綠濃和其他丫鬟的。
可自從姑娘撞壞了腦子,竟與她疏離了。
又想起桑嬤嬤今早的話,心底恨意頓生。
她今日特意穿得極為素淡,誰知剛退出房門,便被桑嬤嬤叫住。
只聽她說道:“我今日起得早,還得再瞇一會兒。綠濃要隨姑娘去郁公子那兒看書,屋里活計實在太多,你今日可得多用些心思,把姑娘房里打掃干凈,衣物盡早洗凈晾曬。丫頭的命,別整日凈想著小姐的舒坦日子,只知道貪玩,出去吧!”
綠意心中恨意洶涌,卻不敢表露分毫,唯唯諾諾應下,退出門外。
本想向姑娘訴苦,誰料姑娘竟也變了心,想到此處,委屈至極,淚水奪眶而出。
綠濃好不容易翻出那套深色衣裙,趕忙要給江瑗拿去換上,正撞見綠意淚流滿面地從內屋出來。
她本欲上前詢問,怎料綠意猛地抬頭,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,嚇得她心頭一顫。
綠意從她身邊經過時,還故意撞了她一下,撞得她生疼。
綠濃滿心疑惑,不知何時招惹到她了。
進了屋,見江瑗正在整理書籍,并無異樣,便急忙上前幫她換衣。
江瑗換好衣服,讓綠濃拿著鏡子站遠些,從鏡中望去,今日的自己竟透著幾分灑脫不羈,十分滿意。
主仆二人隨后一同出門去找郁無雙了。
今早未見到郁景浩,唯有昨日送飯的小廝候在門口。
見江瑗主仆前來,小廝趕忙上前見禮,引著二人前往自家公子的書房。
小廝得到主子的回應,恭敬地推開房門,請江瑗入內,而后又輕輕掩上房門。
綠濃依舊如昨日一般,站在門口靜候。
江瑗踏入房中,目光與郁無雙交匯,二人皆是一愣,隨即相視而笑,果真有緣,今日竟又撞衫了。
兩人見面后,彼此簡單寒暄幾句,便切入正題,重拾昨日的問答書畫模式,不過一個時辰,便將剩余的藥草全都認全了。
江瑗心里想著,船上還有兩日時間索性再跟郁無雙借幾本書看。
還未等她開口,便聽郁無雙說道:“阿媛,醫(yī)學之道博大精深,倘若你有意在此道潛心鉆研,往后恐還需精進方可?!?/p>
隨手指著書屋最里側的一排書墻,續(xù)道:“這是我此次上京隨身攜帶的書籍,內容繁雜多樣,這兩日阿媛若是得閑,盡可在此翻閱。若有疑問,問我便是?!?/p>
江瑗一聽,眼睛 “噌” 地亮了一下,這不就是剛打瞌睡就有人遞枕頭嗎?
心中大喜,如此一來更為省事,不用來回折騰,當下便應了下來。
于是,江瑗踱步至書墻前,仔細翻查起來,最終選定了一本《醫(yī)學要義》,翻開研讀。
這時,只聽郁景浩在門外喚道:“三叔,下面出事了!”
郁無雙連忙叫他進來回話,郁景浩干練地將事情詳述了一遍。
原來這艘船從乾陵州駛往上京,水路行程需一個月左右,每三四天便會沿途??吭谝粋€渡口,船家會停泊一晚,采買船上數(shù)日所需的物資。
前日途經臨江縣域最后一處渡口,只見此處沿岸燈火通明,酒肆茶樓林立,絲竹雅樂交織回蕩,江面上花船悠悠搖曳,往來穿梭,繁華至極。
因眾人在船上待了近月有余,不少人便按捺不住,非要下船去瞧一瞧。
船老大勸阻無果,只得再三叮囑,若第二日開船時還有人未歸,船家可不會等候,以后莫要再尋麻煩。
眾人連連應諾,紛紛下船。
誰料昨日上午,就有人出現(xiàn)腹瀉嘔吐之癥,郁景浩昨日便是去處理此事。
水土不服本是常事,原以為服些藥劑便能好轉,豈料直至今日一早,竟在負一層死了一人。
因死的是一個普通走商百姓,船老大便想把事情隱瞞下來,竟讓手下把尸體偷偷的拋入江中。
偏巧與這人平日走的近的幾人都相繼染病,而前日唯有他下過船,眾人便想找他討個說法,才發(fā)現(xiàn)這人竟消失了。
后聽到一個孩童說看見有人被扔江里了,此事才被傳的沸沸揚揚。
此病傳播迅猛,眼下唯有船上二層還未聽聞有人患病,且郁家侍衛(wèi)已有十一人病倒了。
偏這兩日船行在江上,無處可泊。
船老大生怕事態(tài)失控,給家族惹來大禍,便想起之前郁無雙救起溺水之人,還有引鶴的本領,料定他是個有能耐的貴人。
今早恰好在一層船艙撞見了郁景浩,便央求到他跟前,懇請他家長輩出手相救。
郁無雙一聽,也頓覺此事棘手。
像水土不服引發(fā)的嘔吐腹瀉,本是極為常見的病癥。船上通常都會備藥,一般服下一兩劑便能痊愈,偏這次失效了。
此次時疫不同尋常,還伴有發(fā)熱、傳染性極強.....,事態(tài)嚴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