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頭西斜,都督府的飛檐翹角在斜陽下投下長長的陰影,仿佛一只蟄伏的巨獸。
管家劉遠平跌跌撞撞地穿過三重院落,額上冷汗涔涔,看到謝沅仿佛見到了救星。
謝沅見劉遠平慌亂的神色,心中愈發(fā)不安。
"謝沅侍衛(wèi),不好了,出大事了!”
謝沅心下一沉,“磨磨唧唧干什么,說重點!”
劉遠平喘著粗氣,“姨奶奶…姨奶奶,她被老夫人身邊的厲嬤嬤帶去了明遠堂,還…還動了杖刑!”
謝沅聞言仿若天邊閃過一道驚雷,忙狂奔至都督府書房內。
書房內,蕭殷正在批閱軍報。因外間動靜太大,被擾了心緒,眸中閃過一絲慍色,擰眉道:“何事慌慌張張?”
謝沅知蕭殷喜靜,可如今也顧不上其它。
伴了蕭殷這么些年,他能看出世子待那姨奶奶的不同來,忙開口道:“姨奶奶,被老夫人身邊的厲嬤嬤給打了?!?/p>
蕭殷手中的狼毫筆"咔嚓"折斷,他猛地起身,黑眸陰沉得能滴出墨來,周身戾氣極重,仿若下一刻就要提劍殺人了。
謝沅想著若是眼神能殺死人的話,他早已是一捧枯骨了。
“備馬!”
謝沅后背一涼,上次聽見世子這種語氣,還是在邊關屠城的時候。
謝沅只覺不妙,一顆心也跟著提了起來,“已經備好了,就在府門外?!?/p>
蕭殷提劍疾速邁出房門,腳下生風,如過無人之境。
謝沅也快步跟上,暗道這場血雨腥風是免不了。
見府門前竟是一輛馬車,謝沅在心底將那劉遠平罵了個狗血淋頭。
蕭殷眼中寒光一閃,劍身出鞘,雪亮的劍鋒劃過,"錚"地斬斷車轅。
棗紅駿馬受驚嘶鳴,蕭殷已翻身上馬,衣袂翻飛間,人已如離弦之箭射向長街。
謝沅看那架勢就知自個兒明天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,望了眼劉遠平恨鐵不成鋼道:“你還愣著干什么,給我也備匹馬啊!”
劉遠平被方才蕭殷離去的氣勢所壓,好半天才緩過神,聞言忙又去備了匹馬來。
蕭殷一路急馳,竟生生將馬騎進府內。
府內眾多丫鬟婆子見狀都低著頭,不敢言語,生怕觸了蕭殷的霉頭。
蕭殷至明遠堂外方才翻身下馬,提劍朝里疾步而行。
待行至堂內,他抬眼便見刑凳上一女子慘白的面容,恍若沒了氣息。
一雙杏眸緊緊閉著,再沒了往日嬌俏,瀲滟,亦或是哀傷,憤怒。
身下那雪白的衣衫已被血水浸透,還在不停地滲著血跡。血珠順著衣角滾落在地暈染開。雖看不清身下傷口,但已知傷重。
蕭殷猛覺心口一陣絞痛,好像有什么快要流失,竟連喘氣都覺得困難。
一旁厲嬤嬤和四個仆婦見蕭殷前來不免詫異,一時愣在原地,這個時辰世子不是應該在都督府辦公嗎?
五人被蕭殷周身的氣壓震住,個個都心如擂鼓,如臨大敵。
蕭殷走近少女身前,望著被挾制在凳板上的人兒,雙目逐漸赤紅,陰騖的目光滲著寒意,猶如惡鬼修羅。
他驀地將眸光移至眾人身前,對著桃枝暴喝道:“還不快去請大夫,怎么照看的主子?”
桃枝聞言悲喜交加,飛也似地跑出去請大夫。
“世…世子爺……”厲嬤嬤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。
她突然想起二十年前,眼前這位還是少年時,就曾把虐待他乳母的馬夫活活釘死在城門上。
另外四個仆婦見狀也跪下身,個個磕頭求饒起來。
蕭殷慢慢蹲下身,指尖輕觸蘇慕池慘白的臉,觸手冰涼。當他再抬頭時,嘴角竟噙著笑,只是那笑意讓滿院梧桐都無風自動。
“說吧,哪只手執(zhí)杖打的?”他輕聲說著,劍尖在青石板上拖出刺耳的聲響。
那四個仆婦皆抹著淚求饒:“世子,饒了我們吧,都是…都是厲嬤嬤讓我們打的,我們只是聽命行事啊?!?/p>
蕭殷微瞇雙眸,上挑的眼尾彎成好看的弧度,只那笑意不達眼底,令人看了便覺心驚。
一陣森冷中帶著濃重殺意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:“瞧瞧,本世子都忘了執(zhí)杖是用的雙手了?!?/p>
說罷,提劍將四個仆婦的手臂沿根砍下。八根手臂散落在庭院的四處,血液飛濺至蕭殷臉上,將其襯得更加陰戾。
有個婆子疼得滿地打滾,被蕭殷一腳踩住喉嚨,骨骼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。
四個仆婦叫得撕心裂肺,疼得癱倒在地。
一時間,明遠堂籠罩在一層陰翳之下久久不能散去。
厲嬤嬤被四個仆婦飛灑出的血液濺了一身,瞳孔猛地一縮,眼睛卻瞪得老大。
縱使她身經百戰(zhàn),卻也不曾見過這般場面。當即渾身顫顫巍巍打著哆嗦,連跪都跪不住了。
老夫人本在屋內喝著熱茶,正自在著。不料門外傳來巨大的驚呼聲與叫喊聲。忙從房內出來,見面前場景,差點沒嚇得原地去世。
見蕭殷還要對厲嬤嬤下手,忙上前攔住他道:“殷兒,這是怎么了?”
“老夫人養(yǎng)的好奴才,都會奴大欺主了,本世子這不是在幫老夫人管教管教嗎?”
竇老夫人心頭一陣驚悸,這廝太久沒回來,自個兒竟以為他是個好相與的主兒了。
厲嬤嬤見老夫人出來,仿若找到了救命稻草,一個勁兒地磕頭,語調泣然,老淚縱橫道,“老夫人,求求您,求求您救救老奴吧?!?/p>
竇老夫人亦是不忍心,“饒她一命吧,這老嬤嬤自打我入府以來就跟在我身側。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,為個姨奶奶,何至于此?!?/p>
蕭殷冷笑一聲,“放心,老太太。您的面子我還是要給的,饒她一命便是了?!?/p>
竇老夫人和厲嬤嬤心底都松了口氣。
厲嬤嬤回過神來忙道:“謝過……?!?/p>
還未等厲嬤嬤將話說完,蕭殷便揮劍利落地斬斷面前人雙臂。抬腿猛地往人心口一踹,將人踹翻了去。劍尖一轉,連帶著人的雙腿也砍了去。
厲嬤嬤的慘叫與嘶吼聲冠絕整個庭院,瞪大著雙眼,面部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。
一時間地面血流成河,四處污穢不堪。
一截殘垣斷腿滾落至竇老夫人腳邊,竇老夫人強撐的身子終于在此刻坍塌,猛地跌坐在地,渾身上下不受控制地顫抖著。
“老夫人的請求我怎能不滿足呢?這不,還有一口氣嘛?!笔捯箨幊林粡埬樕幌滩坏亻_口。
竇老夫人憤然道:“你…你…咳…咳咳。”
“這剩下的事,本世子便不插手了,您自個兒處理好便是?!?/p>
他轉身彎腰輕撫了撫蘇慕池慘白的面容,而后將蘇慕池小心翼翼地抱起匆匆離去。
謝沅姍姍來遲,剛下馬便撞見世子抱著人匆匆去往后院東廂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