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個老祁家的多大了?有這位嬸子高嗎?”姜慧寧不動聲色地指著她第一個她詢問過的婦人問。
丁管事看了那婦人一眼,“差不多,她們都是中等個子。”
姜慧寧瞇了瞇眼,隨即笑道:“這八斗籃不錯,我想去見見這個老祁家的。”
丁管事頓時眼睛一亮,看來這八斗籃是入了大小姐的眼了。
他連忙道:“我這就叫老祁家的過來給大小姐請安?!?/p>
姜慧寧擺擺手,“不用,她不是病了嗎?我們?nèi)ニ铱纯催€有沒有別的好看的籃子?”
“有有有,她家啥樣的籃子都有?!?/p>
丁管事笑瞇了眼,熱情地給姜慧寧引路。
老祁家就住在村東頭。
院子是低矮的柵欄門,遠(yuǎn)遠(yuǎn)的,就看到一個婦人正慌忙地站起來,一臉驚恐地看著自己。
一看就是做賊心虛,看來勒死原主的就是她無疑了。
丁管事隔著柵欄就大聲道:“老祁家的,大小姐相中了你編的籃子??彀涯慵揖幒玫幕@子都拿出來,讓大小姐挑一挑。”
他又回頭對姜慧寧道:“大小姐不知道,這老祁家的也是個苦命的。老祁死得早,給她留了一個兒子,三年前落水得了癆病。哎!”
丁管事自顧自打開柵欄,姜慧寧進(jìn)了門就站定,冷冷看著婦人。
她沒有錯過丁管事說她兒子得了癆病時,婦人看自己的眼神里一閃而逝的怨毒。
姜慧寧得出一個結(jié)論:她恨自己。
難不成她兒子落水是原主導(dǎo)致的?所以她恨原主?
姜慧寧仔細(xì)想了想,沒有想起來和這家人的任何記憶。
丁管事自說自話半天,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了。
他來回打量著二人,大小姐和老祁家的都不對勁。
姜慧寧聲音冰冷,開門見山問道:“為什么?”
老祁家的突然低眉斂目,“奴婢聽不懂大小姐說什么。”
“聽不懂?”姜慧寧冷笑。
她看向丁管事,聲音威嚴(yán):“奴婢勒殺主子,該當(dāng)何罪?”
丁管事嚇了一跳,不確定地看了老祁家的一眼,而老祁家的身體已經(jīng)開始哆嗦了。
他頓時有一種很不好的預(yù)感,見姜慧寧看著他,還是打起精神道:“奴婢毆打主人即斬首,殺害主人則凌遲處死,過失致死亦處絞刑?!?/p>
丁管事還沒有說完,老祁家的已經(jīng)站不穩(wěn),坐在了地上。
丁管事更不好了,他雙手往前,看著婦人顫聲問道:“老祁家的,你沒做什么吧????”
姜慧寧指著自己的脖子,陳述道:“昨天晚上,她勒死了我?!?/p>
丁管事嚇了一跳,這才抬眼看向姜慧寧,只一眼,他就腿一軟,跪了。
他是一個管事,也是外男,和大小姐說話,他一直是不敢直視她容顏的。所以也沒有看見她脖子上的勒痕。
“這,大小姐,是不是有什么誤會?”丁管事硬著頭皮問。
大小姐在莊子上出事,他這個管事罪不可赦。
希望這不是真的,可是他再看老祁家的樣子,心已經(jīng)是哇涼哇涼的了。
這個表情,八成真有這事。
老祁這人不錯,可惜死的早。老祁家的也是個老實(shí)本分的,沒想到竟然做出了悍主之事?她不想活了?
他可是剛剛處置了幾個悍主的丫鬟吶!
丁管事咬了咬牙,跪在地上給姜慧寧磕了一個頭:
“既是老祁家的有罪,定當(dāng)不饒,只是她家躺在床上的癆病兒子,還望大小姐手下留情,放了他自生自滅吧。”
說不定有了奇跡,還能留個后。
老祁家的突然笑了,“自生自滅?呵呵呵,娘死了,我兒還能活?
丁管事不必為我們求情,她害了我兒子,我不能為兒子報仇,沒能殺死仇人,我認(rèn)了,我們娘倆一起死就是。黃泉路上也有個伴?!?/p>
等等……
啥意思?
這女人的兒子還真是原主害的?
姜慧寧:“把話說清楚,我何時害了你兒子?”
丁管事終于從地上起來了,他彎著腰,一臉的痛苦。
“是不是因?yàn)槟悄甓?,大小姐要吃魚,幾個后生就鑿冰取魚,祁家小子就掉冰湖里了。可這事也怪不著大小姐不是?”
姜慧寧皺眉,“的確不能怪我,我要吃魚,肯定是出銀子的,去買些就是,怎么?難不成他掉冰湖里是我推下去的?”
丁管事道:“那當(dāng)然不是,只是后來這孩子發(fā)著燒在小姐院子里站了一夜……”
“什么?”
姜慧寧看著老祁家的痛恨的眼神,腦海中還是一點(diǎn)印象也沒有。
這時,屋里傳出一陣壓抑的咳嗽聲,窗戶被一個竹竿子推開,里面一個虛弱地男聲道:
“我去送魚,染墨姐姐說大小姐睡了,說讓我等著。娘,這事不怪大小姐,是我想等著的。大小姐,我愿意替我娘去死,求大小姐放了我娘?!?/p>
老祁家的尖叫一聲,“是讓你等,可是他們鎖了院門,關(guān)了房門,你就這樣在院子里等了半夜,那么冷的天呢?
要不是二小姐偷偷放你出來,當(dāng)時娘就得給你收尸。”
得,前因后果終于明了了。
姜慧寧臉色鐵青,這件事原主記憶里毫無印象,恐怕又是染墨等人搞的鬼。
看來,自己是惡人,二小姐是好人,于是這老祁家的,就勒死了原主,來了個偷梁換柱?
這是既報仇又報恩呢,一舉兩得了。
不對,
這老祁家的怎么知道自己要陷害庶妹的?原主再傻,也不會對外人說的。
姜慧寧看著老祁家的,“你勒死我,為什么放在二小姐床上?二小姐對你兒子有恩,難不成你想恩將仇報?嫁禍與她?”
老祁家的猛地抬頭,“我勒了人,發(fā)現(xiàn)你不動了,我害怕得很,跑還來不及,怎么會陷害二小姐?”
姜慧寧看著婦人的眼睛,這婦人面如死灰,一個感覺不到生路的人,不可能說謊。
看來,這個知情人另有其人了。
姜慧寧看著婦人灰白的臉,聲音沒有一絲感情:
“丁管事,無論什么原因,老祁家的悍主是事實(shí),移交官府,該怎么判,就怎么判。
至于她兒子,既然病是因我而死,治病花的錢,我出。你說個價,需要多少錢?”
雖然是丫鬟自作主張,可也是她這個主子御下不嚴(yán)惹得禍。
“這,他這是癆病,需要珍貴藥材才能活命,估計得一百兩之多?!?/p>
丁管事說完,摸了一把沒有汗的額頭。
以前李員外得了癆病,花了八十兩治好了。
祁家小子年輕,估計要不了這么多,多要一些,是這娃要是沒了娘,日子難過,別治好了病,再餓死吧?
一百兩對于大小姐來說不算什么,可是對于祁家小子,那就是救命錢。
可是她娘又是悍主之人,本就該懲罰,這要是再要這么多錢,就有些對不住主子。
自己是不是也是吃里扒外的悍主之輩了?
想到這里,丁管事更加不敢抬頭了。
姜慧寧對這里的銀錢沒有概念,但她也看出來了,這個丁管事要的只多不少。
“好,我給你一百兩?!?/p>
她看向婦人,“老祁家的,有罪當(dāng)罰,我允你主動投案自首,你可服?”
老祁家的猛地跪地磕頭,“服,奴婢服,是奴婢錯了,奴婢該死。死得心甘情愿。大小姐不是惡人,只是身邊人不好,大小姐要當(dāng)心。”
她還不知道染墨等人被處置的事。
昨天做了那事,她嚇得一天不敢出門。
不過如今她不怕了,有一百兩,她死多少次都甘心。
看著婦人臉上瞬間浮現(xiàn)出的笑臉和希冀,姜慧寧心底深深嘆了口氣。
無論現(xiàn)代還是這里,錢都是一個人的底氣。有時候,錢比命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