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剛蒙蒙亮,鄭大彪和鄭小彪踩著齊膝深的積雪進(jìn)了山。
鄭小彪搓著凍得通紅的雙手,哈出一口白氣:"哥,真弄不到槍?"
"借不到槍有啥法子?"鄭大彪緊了緊腰間斧頭,"按老法子來,籠火熏它。"
山里的老獵人都知道,獵天倉子要備三樣:快槍、硬火、鐵膽子。
可眼下兄弟倆一樣不占。
兩人沿著獸道往老鴰嶺走。
鄭小彪時不時回頭張望,生怕有人跟蹤。
昨夜被王謙撞破后,他們決定鋌而走險。
"那小子肯定想不到咱們今早就來。"
鄭大彪啐了口唾沫,"等取了熊膽,氣死他們!"
山勢漸陡,積雪沒過膝蓋。
鄭小彪走得氣喘吁吁,羊皮襖里全是汗:"哥,歇會兒吧?"
"快到了。"鄭大彪指著前方一片紅松林,"就那棵空心老椴樹,前兒個在那下面還看見熊糞了,倉門上面還掛霜,黑瞎子肯定蹲倉子了,沒跑。"
兩人來到樹下。
那椴樹粗得需三人合抱,離地兩米處有個黑黝黝的樹洞,洞口果然結(jié)著霜花。
"真是天倉子!"鄭小彪興奮地搓手,"咋整?"
鄭大彪從背簍里掏出捆麻繩:"你爬上去,把繩套放洞口。我在下面籠火熏它。"
樹皮結(jié)了冰,滑得很。鄭小彪試了三次才攀上去,往樹洞里一瞧,黑咕隆咚的,隱約能聽見呼嚕聲。
"真有貨!"他小聲喊,手忙腳亂地往下放繩套。
樹下,鄭大彪正籠火。他折了幾根枯枝,卻怎么也點不著——早晨的樹枝帶著潮氣,火柴劃了五六根都沒用。
"哥,火呢?"鄭小彪在上面催。
"急個屁!"鄭大彪罵罵咧咧地掏出旱煙袋,想用煙葉引火。就在這時,樹洞里突然傳來"咔嚓"一聲響。
鄭小彪嚇得一哆嗦,繩套掉進(jìn)了樹洞。
"糟了!"他剛喊出聲,樹洞里猛地探出個黑乎乎的腦袋——兩只小眼睛閃著兇光,濕漉漉的鼻頭抽動著。
黑瞎子這么快就醒了。
鄭大彪抬頭一看,魂都飛了——那熊腦袋足有臉盆大,少說三四百斤!
他轉(zhuǎn)身就要跑,卻踩到未踩實的積雪,"撲通"一聲陷進(jìn)雪窩里。
黑瞎子咆哮著鉆出樹洞,像座黑色肉山般砸向地面,震得積雪飛濺。
鄭小彪剛溜到一半,被震得手一松,重重摔在雪地里。
"斧子!"鄭大彪掙扎著從雪窩里往外爬。
鄭小彪摸到斧頭,轉(zhuǎn)身就是一劈。
可慌亂中失了準(zhǔn)頭,斧刃只擦過黑瞎子的肩膀。
黑瞎子吃痛,人立而起,足有兩米多高,前掌帶著腥風(fēng)拍來。
千鈞一發(fā)之際,鄭大彪沖過來撞開弟弟,自己卻被熊掌掃中腹部,頓時血如泉涌。
黑瞎子調(diào)轉(zhuǎn)目標(biāo),又一掌拍向鄭小彪,將他右臂撕開三道深可見骨的口子。
"救命?。?鄭小彪的慘叫聲在山谷回蕩。
......
消息傳到牙狗屯時,王謙正在家磨刀。
"謙子!出事了!"于子明慌慌張張沖進(jìn)來,"鄭家兄弟被熊刨了!"
屯口,鄰村的老趙獵戶父子用爬犁拖著血人似的鄭大彪回來。
王謙蹲下查看傷口——腹部三道一尺多長的口子,腸子都隱約可見。
這種傷他在護(hù)林隊時見過,是黑瞎子發(fā)狂時用全力撕扯造成的。
"老鴰嶺那棵三叉椴?"王謙問奄奄一息的鄭大彪。
鄭大彪微微點頭,突然抓住王謙的手:"那熊...那熊不對勁..."話沒說完就昏了過去。
當(dāng)天傍晚,王謙收拾好裝備——侵刀、繩索、自制的捕獸夾,還有再次讓劉玉蘭從他爹那里“借”來的水連珠。
他本想獨(dú)自進(jìn)山,但于子明死活要跟著。
"哥,你救了我,要不然...總之,是我惹的禍。"于子明固執(zhí)地背著斧頭,"我得去。"
兩人帶著大黃黎明時間就悄悄出發(fā)。
月光下的老鴰嶺像頭蟄伏的巨獸,每一道山脊都泛著冷光。
大黃在前頭嗅著氣味,時不時停下來辨別方向。
"能找著嗎?"于子明小聲問。
王謙搖搖頭:"黑瞎子嗅覺是狗的七倍,這會兒早跑遠(yuǎn)了。咱們先去天倉子看看。"
來到三叉椴下,樹洞邊緣有新鮮抓痕,洞口的霜花也被蹭掉了。
大黃突然壓低身子,沖著東南方向低吼。
"有血跡。"王謙指著雪地上零星的黑點,"追。"
兩人一狗跟著痕跡追蹤。
血跡時斷時續(xù),顯示黑瞎子傷得不輕。
但讓王謙心驚的是,這熊的足跡跨度極大——在受傷情況下還能保持這樣的速度,體力非同一般。
"慢著。"王謙突然拉住于子明,"上風(fēng)頭。"
黑瞎子的嗅覺太靈,必須從逆風(fēng)方向接近。
他們繞了個大圈,跟著大黃來到一片灌木叢后。
溫泉的熱氣在月光下如同薄紗。
黑瞎子正泡在水里,受傷的肩膀浸在水中。
它時不時發(fā)出痛苦的哼聲,卻依然警惕地轉(zhuǎn)動著腦袋。
王謙慢慢舉起水連珠。
八十米,在有效射程內(nèi),但月光下瞄準(zhǔn)是個挑戰(zhàn)。
"打心臟。"他對于子明耳語,"我開槍后,你帶著大黃往右撤,引它注意力。"
于子明緊張地點頭。
王謙深吸一口氣,準(zhǔn)星對準(zhǔn)黑瞎子胸前月牙白毛的下沿。
"砰!"
槍聲驚飛了夜鳥。
黑瞎子胸口爆出一團(tuán)血花,卻并未倒下,而是咆哮著跳出溫泉!
"跑!"王謙推了于子明一把,自己迅速拉栓上彈。
黑瞎子的速度快得驚人,四掌著地沖鋒時像輛失控的卡車。
王謙穩(wěn)住呼吸,在它距離三十米時開了第二槍。
這一槍打中肩胛,黑瞎子一個踉蹌,但馬上又沖過來。
王謙轉(zhuǎn)身就跑,黑瞎子沉重的呼吸聲越來越近。
突然,大黃從側(cè)面撲出,一口咬住黑瞎子的后腿。黑瞎子怒吼著轉(zhuǎn)身拍打,大黃靈巧地躲開,但被熊掌帶起的雪塊砸中,哀鳴一聲滾出老遠(yuǎn)。
"大黃!"于子明掄起斧頭就要沖。
"別過去!"王謙厲喝,趁機(jī)又開一槍。
子彈擦過黑瞎子的耳朵,激得它更加狂暴。
黑瞎子放棄了獵犬,直撲王謙。
王謙邊退邊拉栓,再壓進(jìn)去一顆子彈!
黑瞎子人立而起,兩只前掌像兩把鐵錘般砸下。
王謙一個側(cè)滾躲開。
黑瞎子撲空后立刻調(diào)頭,巴掌帶起的風(fēng)刮得王謙臉頰生疼。
千鈞一發(fā)之際,王謙扣動了最后一次扳機(jī),于子明只聽得傳來一聲槍響。
"砰!"
黑瞎子后腦中彈,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。
于子明回頭,看見王謙站在坡上,手里獵槍還冒著青煙。
好似嚇得有些傻了!
"謙哥?"
好大一會兒,王謙才醒過來,他踢了踢黑瞎子的尸體,"這畜生真他娘的聰明,估計真?zhèn)^不少獵人。"
于子明這才注意到,黑瞎子的牙齒間殘留著布條,像是衣服碎片。
王謙蹲下,翻看熊掌:"指甲縫里有血和布絲,鄭家兄弟的。"
"它為啥這么兇?"于子明扶著受傷的大黃走過來。
"天倉子被掏過的熊都這樣。"王謙掏出煙袋,"記仇。這頭更邪性,傷口都化膿了還這么能跑。"
回屯路上,王謙和于子明拖著爬犁,心里沉甸甸的。
這頭熊的耐力和兇性遠(yuǎn)超尋常,鄭家兄弟能撿回條命真是萬幸。